杜飞扬要扳倒云天,最重要的原因是妒恨齐修远。李瑶要扳倒云天,主要原因却是为了逐利,洛云瑛作弄她,其实是情势所迫,她自已明白,除了有些羞恼,并没有恨怨。
几年过去,扬威与云天几番角逐,没有一次胜算,反而在一次次较量,在商场的地位渐渐下降,云天扶摇直上,又有沈家这个背景,李瑶不想再与云天竞争下去,她认为云天已长成参天大树,再与云天斗,那是蝼蚁撼树自不量力。
她甚至有了与云天握手言和的打算。
知道钟媛媛身体里是钟瑛瑛的灵魂,杜飞扬便时时想着加以利用,一年多前杜飞扬又想出新的棋局,打算假意休了钟瑛瑛,让钟瑛瑛无家可归去投奔齐修远,继而嫁给齐修远作妾,离间齐修远与洛云瑛。他再安排人到云天的合作商号处破坏齐修远与洛云瑛的名誉,让云天内乱,他来个鱼蚌相争,渔翁得利。
李瑶对杜飞扬连自己女人都要利用的行径十分不屑,怕自己有天也落得钟瑛瑛那样的下场,自那后乐州她的大本营便慢慢地操控回自己手上,排斥了杜飞扬的管理,隐隐有了自立的打算。
虽然得了钟家的家产,然而这几年,杜飞扬没有开拓出浔阳以外的市场,财力并没有得到增加,并且因为在浔阳市场不停地与云天火拼,首饰这一块只亏不赚,如果再给李瑶分拆了财产出去,杜氏在首饰这一块根本没法经营下去了。
杜飞扬于是装出一副深情模样,温柔体贴,很长时间装出独宠李瑶的样,然而李瑶不是钟瑛瑛那么好糊弄,也不是施月湄在与杜飞扬相识之时是处于从属地位,杜飞扬装腔作态,反而使李瑶更坚定了独立的决心。
钟瑛瑛那次去工坊找齐修远,就是他
授意的。齐修远出于道义,洛云瑛因为齐修远的关系,两人不可能对钟瑛瑛不管不顾,一切在他的算计之,李瑶是一年前洛云瑛到杜府那天的毒,杜飞扬给李瑶下的是一种叫苍耳的毒草挤出的汁液,人吃下后闻到另一种叫胡麻的毒草的恶臭后才会毒发。
梦恬的毒是一样的,也是那时的。洛云瑛到杜府后,杜飞扬在街上买了酥合回杜氏,悄悄地下了毒,然后命一个不常露面的伙计,假托齐白氏的名义送到云天居。
邹齐两家的孩爱吃莲藕做成的酥合,他一直命人留意着云天居的一切,很清楚。他是想给四个孩都下毒的,但是那一天齐睿去商彦和处习武,府里只邹梓哲等三个孩。
家资万贯的洛云瑛,怕养出纨绔弟,对孩实行穷养的策略,几个孩身在锦绣丛,吃喝穿却与穷苦人家无异。平平常常的一盒酥合,对邹齐两家的孩来说,却是难得的美食。
邹梓哲疼齐梦恬,把酥合全部霸占了留给齐梦恬一个人,邹雨盈没有吃到,他自己则是舍不得吃。
这两样毒草,杜飞扬是偶然得知的,那一年洛云瑛与齐修远御赐成亲,邹天泽娶了沈佳敏,他恨得几乎吐血身亡,憋不住外出散心,在广元城外的剑峰山遇到一采药人,那人见他随手扯野草,告诉不能随便胡扯,有剧毒
他当时留了心,细细地问了这两种野草的毒性,又仔细地辨认了一番,采了几棵回家种着。
为什么要给邹齐两家的孩也下毒,一来他自己一直没有孩,他妒恨邹天泽与齐修远有孩,又是那么聪敏可爱,二来想在发案时让齐修远几人痛失爱心神慌乱无心理事,云天乱了,他就可以趁乱有所作为。
“老爷,县衙那边传回来的消息,施大人把商彦和放了。”
“知道,下去。”
“没用的施阳”下人走了,杜飞扬恨恨地咒骂。
俗话说现官不如现管,云天虽然有沈家作靠山,然远水难解近渴,他是施阳的女婿,本来是占了优势的,奈何施阳一味的秉公执法,根本不殉私,他这次让李瑶在浔阳毒发,就是要把施月湄也牵连进去,然后施阳在为保爱女的情况下,只能踏入他设定的局。
想不到施阳还是不入套,他预先设下陷阱,昨晚将武功高强的商彦和也捉住了送进县衙,并且将自己对邹天泽洛云瑛的指证诉状也递交施阳,却不料施阳竟然将商彦和放了。
施阳也有他的考量。李瑶的死,表面上最不利的,是他的女儿,因为杜家是施月湄在管事,李瑶的吃穿用度是施月湄安排的。
但如果按杜飞扬的诉状,有十年前那封信作物证,证实邹天泽在十年前就对李瑶有意,后来求娶不成因
爱生恨,而钟瑛瑛再来指证洛云瑛一年前到杜府里就透露出要杀了李瑶替她报仇的话,那么杀人动机,人证物证就都齐了,洛云瑛与邹天泽会无从分辩,他的女儿就从脱身了。
施阳还没完全泯灭良知,并且,谨小慎微的他,怕治邹天泽的罪得罪了沈家,他采用祸水东引之策,以此案涉及自己的女儿,自己必须回避为由,将案件上报乐州府,自己请求回避。
“洛云瑛,邹天泽,涉嫌杀人”靳海看着卷宗摇头。李瑶是乐州城里大商号的当家人,他治理乐州多年,听说过。而邹天泽,他更是熟悉,因为假金饰案,这几年,邹天泽上乐州视察生意时,都会到府衙来拜访他,不会送什么重礼,只是送一些不值什么银的各地土特产。
靳海不信那样一个性情寡淡,行事正气凛然的年轻人会因爱生恨杀李瑶,况且,邹少夫人可是皇后娘娘的亲妹,相貌不用想也是极好的,李瑶怎能相比
靳海给浔阳发了公,让施阳将案件的一干人证物证嫌犯一起押送乐州。
施阳带了差役来到云天居抓人了。
“邹公,齐少夫人,杜飞扬状告你们毒杀他的夫人李瑶,请你们随下官上乐州一行。”他说话很客气,上乐州安排的是马车也不是囚车,施月湄和钟瑛瑛反而是坐囚车里的。杜飞扬作为苦主,也在同行之列,他是坐自家马车的。
“大人,拙荆刚产不久,身体虚弱,晚生一路随行,可否”齐修远不放心洛云瑛,朝施阳拱手行礼求情。
“可以的,一同上车吧。”施阳没有为难齐修远,案情最终如何,他也摸不准,就算邹天泽洛云瑛被定罪,也不会被问斩,他不欲与齐修远为敌。
坐在马车里,齐修远三人沉默无言,这几天他们一直想着应对之策,却一筹莫展。三人明白,那封信是辅证,最主要的证据,还是钟瑛瑛的口供,而要让钟瑛瑛改口,也不是没可能,上次见面与此次见面,钟瑛瑛都提过,要齐修远纳她为妾,这是她离开杜飞扬的条件,其实也是她改口站到他们这一边的条件。
“云瑛,你不用担心,靳大人明察秋毫,会查清其隐情,还我们清白的。”齐修远安慰道。
只能把希望寄托在靳海身上了,洛云瑛难过地靠在齐修远怀里,心想如果靳海查不出真相,也许只能派人上京城找应崇求助了,这是下下策,让一国之君为他们徇私,太为难应崇了。
一行人在乐州府衙前停下,钟瑛瑛和施月湄被转进大牢,施阳进去汇报完工作回了浔阳,意外的,府衙的差役把他们三人带进内衙。
“大人请三位到内衙一叙。”带路的差役很客气地道。
这是什么情况三人有些糊
涂。进了内衙后,他们更糊涂了。
大厅除了靳海,还有一个年轻人,看他的乌纱帽和官服,级别还在靳海之上。
那年轻人见他们到来,迎了上来,问了名字后,将齐修远和洛云瑛扶到正交椅上坐下,猛一下就跪了下去。
“两位恩人在上,受池颂一拜。”
“这愧不敢当,大人请起,大人,这是”
本以为到乐州是阶下囚的,想不到现在成了座上宾。那年轻人池颂,竟是广元城那年那位倩倩姑娘的心上人,他们得了齐修远的银,有了银延医买药,把病治好了,池颂本来就是有功名的秀才,去年参加科举,高状元,应崇甚是赏识他,将他封为巡按,代天巡行,昨天恰好到达乐州,听靳海说起齐修远洛云瑛的名字,知道是自己恩人,再看了看案卷,他与靳海一样,认为人不是洛云瑛与邹天泽杀的。
这里几人正说着案情,靳海的一双儿女玩耍跑跳着进来,他夫人跟在后面追进来。
“见过夫人。”
“是你”
洛云瑛那日药店见到的,果然就是靳夫人。当下见了洛云瑛,也是感激不尽,她那日听了洛云瑛的话,回府后也不知是不是心结解开,总之不久就有了身孕,生下儿后,与婆婆的矛盾也消于无形,现在靳老夫人就在乐州与他们一起居住,两下相处融洽。
“这个案,要洗刷你们的清白,关键是钟瑛瑛,这个我倒有一个法。只是要指证杜飞扬杀妻,却没有证据。”池颂听了齐修远三人对案的分析与辩白后,又看了看卷宗,叹道。
“杜飞扬下的不知是什么药,如果能查到他的毒药来源,有他曾接触这种毒药的证据,一切就好办了,可惜那药好像不是从药店买的,大夫们都不知是什么样的毒”洛云瑛说起齐梦恬的突然毒,她估计李瑶的是一样的毒。
“什么”池颂却在这时勃然变色“闻到一样很奇怪的恶臭后就毒发这个杜飞扬长的是什么样”
“大人,你知道这种毒”
“知道。”
齐修远淡眸一亮,要了纸笔,画下杜飞扬的画像。
“是他,果然是他。靳大人,这案,破了明日升堂,就这样判然后”池颂吩咐靳海与齐修远几人。
“钟瑛瑛,你虽没有下手,然包弊纵容,当同罪惩处,来人,将钟瑛瑛押下大牢,秋后问斩。”靳海一拍惊堂木,差役上前将钟瑛瑛往外拖。
杜飞扬跪在堂上,偷眼看着,唇角几不可察挑起。
钟瑛瑛穿着囚衣,簪发零乱,视线痴痴地看着公堂左侧,那里横着洛云瑛与齐修远的尸体。靳海刚才查明,那封信是洛云瑛让齐修远写的,李瑶一案,跟邹天泽无关,邹天泽被释放了
。因为她的指证,洛云瑛被判定杀人,洛云瑛不服,刚才大呼冤枉,激愤撞向公堂左侧石柱自尽,霎时间额头血如泉涌,齐修远悲切地叫了一声云瑛,也一头撞了上去,差役验了验鼻息,禀报说都死了。
许许多多的往事在钟瑛瑛脑回放,娘亲去世后齐修远多年的呵护,钟昆山去世后齐修远与洛云瑛二话不说将钟家的家产送给她,他们甚至说如果她愿意离开杜飞扬,双倍于钟家的家产给她作陪嫁,她听从杜飞扬的话设局陷害,大牢齐修远与洛云瑛前来探望,殷殷劝慰。生死两别的这一刻,她突然醒悟,齐修远与洛云瑛,不欠她什么。
而杜飞扬,这个她爱了这些年的男人,他又是怎么待她的他娶了三个妻,他根本不把她当一回事,他眼看着她被获罪判斩刑不发一言,连替为求情都没有,他现在很高兴吧
不她不会给他如意,不会让他在她死后,与施月湄双宿双栖。
“大人,民妇有话说。”已被拖出门槛了,钟瑛瑛用力挣开差役,回身跪到地上,大声叫道“大人,民妇撒谎了,真正的杀人凶手,是他。”
她的手指指向杜飞扬。
“大人,她在胡说,她跟齐修远有奸情,所以诬蔑草民。”杜飞扬勃然变色,急忙大声喊冤。
“杜飞扬,你”钟瑛瑛气得目龇口裂。
“她没有撒谎,本官可以作证,下毒杀人的,是你。”一人从通往后堂的门走了出来。
“你你怎么在这里”杜飞扬呆了,血色从脸上褪尽。
“我怎么在这里因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池颂对靳海道“靳大人,本官已命忤作验过死者尸体,证实死者是了苍耳之毒。”
杜飞扬无法反驳,池颂,就是剑峰山那个教他认苍耳和胡麻的采药人。
苍弥山下,一座新坟垒起。
“瑛瑛太傻了,为什么非要把生活的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齐修远凄然地喟叹,杜飞扬判了斩刑,钟瑛瑛却在那日公堂上撞柱自杀了,她是真的死了,不似他与洛云瑛,他们袖袋里放着血包,满额的血是撞上去那一刹那把血包捏破弄上去的。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如果我答应你纳她为妾,她就不会答应杜飞扬陷害我和邹天泽。”洛云瑛有些内疚。钟瑛瑛应该也挣扎过,想在他们这里寻得出路,绝望后才答应杜飞扬的,要不也不会在齐修远死后坦白自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