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今蛊传奇

第二章 血瓷

    平静的日子随着两个陌生人带来的一张照片和几片碎瓷片而被打破,父亲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浮现出一股莫名的惊惶,抚摸着碎瓷片的双手剧烈颤抖着。那两个陌生人和父亲长谈了一夜,留下一沓钱和一颗子弹就摸着黑离开了。杜铭川依稀记得从不抽烟的父亲从房间里出来,身上那浓浓的烟味。

    从那天以后,父亲不停地用各种各样的泥土,拉出一个又一个大瓷瓶,然后又一次次地放进窑火里烧,出窑后却被他一个个砸碎。期间那两个陌生人又来了一次,依然是黄昏后来,黎明前走。父亲头上的白发越来越多,眼睛里的血丝越来越红,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终于一口血喷在还未烧制的瓷坯上。

    父亲仿佛抓住了绳子的溺水者一样激动起来,不顾劳累的身体,立刻将沾满鲜血的瓷坯放进了窑里,每天都紧张地窥视着窑里的动静。最后一天,父亲丢给母亲和铭川一个凄惨的微笑,然后纵身跃进了那个燃着熊熊火焰的窑洞。

    那一幕铭川永远无法忘记。父亲决绝的神色和母亲的哭嚎,成了他最惨痛的记忆。

    窑火熄灭,窑温冷却,痛不欲生的母子俩在灰烬中拼命的寻找,除了能割破手的碎瓷片,连根骨头渣子都没找到。只有那个已经烧成的瓷瓶就像有了生命一般鲜活起来,晶莹剔透的瓶身流淌着一层天青色的光晕,中间一片鲜红就如挂在天边的彩霞。

    几天后,那两个陌生人来拿走了瓶子,顺便拿走了那颗子弹。铭川知道那瓶子上附着父亲的生命和灵魂,却无法阻止。父亲那一跃,完成了他生命中最成功的一件杰作,保住了亲人的命,也让一个懵懂少年从此长大了。

    母亲把父亲留下的钱全部存了起来,一分都不肯动用,从此母子俩靠着给别的作坊干点零活相依为命。

    随着时间的流逝,除了最后那个凄惨的笑容和一跃的身姿,父亲的其他形象在杜铭川脑海里已经变的模糊不清。他努力地读书,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时间,学习一切可以学到的知识。除了将来能成功赚到钱奉养母亲,他心里还有一个朦胧的目标:找回那只附着父亲灵魂的瓶子。仿佛那样父亲就会回到自己和母亲身边,一家人又可以开开心心地在一起。

    申州大学是申州市最好的学校,也是全国知名的重点大学。杜铭川终于凭借优异的成绩考进这里,凭着努力和才华,加上还算不错的相貌,很快就成为校园里的风云人物。

    大二的时候,他已经是学生会的副主席,身兼着文学社社长、外联部部长,同时还是校足球队的主力前锋。每一次学校里重要的活动,无论是内部的,还是对外的,都能看到杜铭川活跃的身影。所以,当校花孙娜挽着他的手出现在校园里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现出了理所当然的镇定,仿佛他们本来就是一对。

    如果不是那次意外,杜铭川大概会一直这么优秀下去,直到毕业,然后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和母亲过上安定的生活。如果有机会,他当然还想找回父亲用生命的代价烧成的那只瓶子。

    丁少安是仅次于杜铭川的二号人物。他的成绩一般,也没有杜铭川那样的才华。但他头脑活络,很会来事,无论是学校里的领导,还是社会上的混混,他都能称兄道弟。在申州大学,他谁也不服,只服杜铭川一个。在学生会,他成了是杜铭川最忠实的跟班。平常,他们俩穿一条裤子,吃一碗泡面,甚至在酒吧里把过同一个妹子。当杜铭川和校花孙娜在一起后,丁少安马上把他们系的系花吴小丽追到手了。

    那年,杜铭川已经顺利当上了学生会主席,丁少安也成为了学生会秘书部长。他们踌躇满志的筹划了一次大型活动。

    丁少安刚刚从外面拉了一笔赞助,兴冲冲的去查看学生会的账目。为了这个大型活动,他和铭川到处找关系拉赞助,几个月下来腿都快跑断了,总算没白辛苦,算算账上应该已经有十五万多了。丁少安几乎能想象到,学生会主席杜铭川以及他这个秘书部长兼主要策划人,在即将举行那场活动上将会多么拉风。

    当丁少安看到账目上的钱时,却彻底傻掉了。账上显示的数额只有五万多,整整少了十万元。他立刻查询进出明细,发现除了他刚拉来的一万元外,近期的明细账上只显示五天前有人分两次取走了十万元。

    申大学生会的财务虽然受学校管控,但为了方便管理,很早就设立了独立账户。这个账户一直是由秘书处管的,除了他这个秘书部长之外,就只有也在秘书处并负责财务管理的孙娜是可以动用这些钱的。

    如果不经过秘书处,即便是学生会主席甚至是学校的领导,也不可能动用这些钱。

    丁少安立刻联系杜铭川,责问他为什么拿了钱却不告诉自己。他想当然的把孙娜和杜铭川看成了一家子。杜铭川却听得莫名其妙,同时也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他火急火燎直接冲进了女生宿舍,找到并询问孙娜怎么回事。孙娜得知事情终于被发现了,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嘤嘤的哭泣起来。

    她告诉铭川,自己的父亲在外面欠了赌债,债主追上门来,说一星期内不还钱,就要让孙娜去抵债。她本想向杜铭川求助,可是这种事情实在难以启口,无奈之下,就想起来学生会的公款。

    杜铭川听明白事情的原委后,本想发火。这么大的事情,孙娜居然没有跟他商量,就擅自挪用公款。何况,这钱挪走以后,她根本就没有可能还上,这么傻的事情怎么做得出来?但看着孙娜楚楚可怜的样子,杜铭川心一软,就忍住了脾气,只是轻轻拍着孙娜的背,告诉他不要担心。

    周末的宿舍空荡荡的,和孙娜同室的几个女生都回家了。孙娜在说出整件事情后,长时间的担心和无助,在此刻都化成了泪水。她靠在铭川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请求他不要离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