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梦入浮生

第十一章 骨妖朱厌 (二)

    四师兄的《大荒经》上说,朱厌是上古妖兽,头部白色,四足朱红,形状像猿猴。它生性残暴嗜杀,乃不祥之兆,见之则刀兵四起,天下大乱。

    这只复活的朱厌骨妖,必定是被上古神人杀死,骨骸遗留至此,后来被鼠人们当做宫殿占据。鼠人大萨满经过长久摸索,竟然掌握了把朱厌骨骸化为骨妖的方法,流传至今,直至今天才被鼠姥姥施法唤醒。

    朱厌骨妖怒吼一声,洞穴内尘土跌落,它抬起一只骨足,狠狠踏向地面,无形的波纹海啸般席卷四周。我们三人紧紧搂在一起,如同狂风暴雨下,怒涛中的小船,来回颠簸,最后飘落在朱厌骨妖的身旁。在小蛮和灯盏的尖叫声中,一个闪耀着莹润光芒的的珠子,滚落到我的身边。

    这珠子原本是鼠姥姥骨杖上当做杖头的那颗,没想到骨杖连同鼠姥姥被朱厌吸成飞灰,珠子却分毫无损,竟连光芒也不减分毫,想必绝非凡物。我费力的伸手想拾取起来,那珠子却毫不停留,越滚越远,眼看就要被尘土埋住不见。幸好灯盏终于发现了我的异常,绿光闪动,她召唤出一条藤萝卷住明珠,送进我的怀里。

    四周尘土飞扬,迷宫般的鼠人洞穴,在朱厌骨妖的怒吼中缓慢坍塌。朱厌骨妖一边嘶吼,一边用手发狂般的擂向胸膛,它猛一起立,竟如人一般直立起来,惨白的颅骨猛烈撞击在洞顶,发出砰砰巨响。

    我们蜷缩在朱厌不远处,巨石坠落如雨,堆砌在我们身旁。真如法莲艰难的将我们罩在其中,洞顶坠落的石块和尘土击打在法莲的金光上,被弹了出去。

    虽然距离朱厌骨妖足够的近,掉落的巨石多半先砸在它身上,然后滚落到远处。只是哪怕只是被碎石和尘土不停的击打,我也觉得压力越来越大,仿佛下一个石块就会把法莲击穿。小蛮不停的运用巫术将大一些的石块击碎,灯盏手中绿芒闪动,法术织成藤网帮我分担压力。

    不晓得过了多久,人在绝望的时候,每一瞬都像一万年那样漫长。

    我的法力渐渐干涸,小蛮和灯盏早已支撑不住,萎靡的俯在我的身上。

    仿佛意识就要离我而去,但是周围朱厌的嘶吼,像巨锤一样,击打着我,提醒我倘若一撤手放弃,就会埋于地下,万事皆休。

    恍惚中,我仿佛听闻有人在耳畔低喊,相柳,相柳。

    我费力的睁开双眼,眼前闪电当空,黑水弥漫,模模糊糊仿佛站有三个熟悉的身影。

    领头的身形粗壮彪悍,面目慈祥,脚踏两龙,发丝俱是吐着猩红蛇信的黑蛇,是了,这是大哥共工;另一个面目好似苗人,腰间挂着一个古怪的小壶,周身毒虫盘旋,赫然是欢兜;最后一个身形消瘦,悬挂着一把薄如蝉翼,仿佛无形的弯刀,身法飘忽,正是浮游。

    是了,我是相柳,我是共工部落的首领之一,是......

    正当我就要想起自己的本来面目时,脑袋里忽然金光浮现,一朵十一品的法莲瞬间将记忆压下。我的眼前又闪出了沉默少言,面貌奇异的师傅;葛袍散发,风度不凡的大师兄;面容敦厚但偶尔性格急躁的三师兄;嬉笑洒脱,博学多识的四师兄。

    .......

    我头疼欲裂,两群人在脑海里走马灯般的轮换,共工氏族的身影虽然根深蒂固,但毕竟是遥远的记忆,在师父十一品的真如法莲的压制下,渐渐被包围不支。

    就在我无法承受脑袋里的巨疼,即将崩溃的时候,怀里得自鼠姥姥骨杖上的明珠,闪着荧光飞了出来,霍然投入脑海。脑海中不断争斗的两股意识,瞬间被珠子吸入其中,金黑二色各据一半,不停地旋转,追逐不息。

    我仰天长啸一声,被灯盏施展法术变成花妖的身体,瞬间恢复过来。身上金光闪耀,一朵法莲在指头开放,原本单瓣的莲花,又生出一道虚影,竟要化为二品。

    洞穴已经完全坍塌,四周天光大亮。

    不远处朱厌骨妖有些惊奇的盯着忽然变大的我,疑惑不解中,巨爪如小山般扫了过来。我指向朱厌,法莲瞬间脱手,金光一闪,贴在朱厌骨妖的胸骨上。仿佛蕴含着烈焰,法莲一贴上去,它的骨头上便冒出缕缕白烟,惨黑色的胸骨便被烧透出一个圆洞。而法莲却毫不消耗,一点一点的蚀烧着她的骨架。

    朱厌骨妖怒吼一声,向后一跳,惊惧的望着茫然站在原地的我。

    我下意识的将已经昏迷过去的,只有手掌大小的小蛮和灯盏放在旁边安全的地方。

    朱厌骨妖终于按捺不住,双足猛蹬地面,松软的地面上霎时被它蹬出两个大坑。它炮弹般的向我扑了过来,巨大的身躯像一座小山压下了来,我原地腾起,双足化为蛇尾,狠狠的抽向它巨大的身体。

    山谷里,霎时响起惊天的巨响,山林中的野兽被着巨大的撞击惊动,惊恐的四散逃逸。蛇虫鸟蚁,虎豹豺狼,还有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山妖野兽,汇成兽潮,向南疆深处涌去。所有野兽都绕开我们,我们就像野兽浪潮中的巨石,没有野兽敢靠近。

    一只花豹慌不择路,竟然撞到了摔落在地的朱厌腿边,它顿时四肢伏地,浑身颤抖,不敢动弹。朱厌骨妖无声的嘶吼一声,一道黑光闪过,花豹瞬间被吸成骨粉,散落在空中。朱厌骨妖吸取了花豹的生机,胸骨上被真如法莲烧出的小洞,黑光闪动,竟然恢复了少许。

    它高高抬起比我身体还大的巨足,狠狠向我踏落。阴影随着它的骨足飞快的压了下来,我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就在阴影即将要完全将我吞噬时,我的双拳上开放着金莲,悍然迎击。

    朱厌骨妖的巨足踏落在地,烟尘迭起,脚下的巨石都被踏碎,但是我却完好无损的从它那似鲜血浸染过的巨足中站了起来。它原本完好无损的脚背,被我拳头上附着的金莲击穿,形成一个快要贯穿整个脚背的大洞,洞沿尚有金光闪动,继续蚀燃着它的骨足。

    朱厌骨妖楞了片刻,骨足被击穿的巨疼霎时向它袭来,真如法莲那破邪的特性,仿佛燃烧着它的灵魂,即使它已化为骨妖,没有**只剩下骨架的身体,也难以忍受那焚烧灵魂的疼痛。它凄厉的怒吼一声,身体闪电般的向后跃去,四肢着地,空旷的眼骨中,闪耀着狂怒的幽火。他巨口一张,一股幽蓝的光焰对着我喷薄而出。

    那光焰好似来自幽冥的鬼火,异常寒冷,地上坚硬的岩石,因为沾染上了一丝蓝焰,迅速被幽蓝色的薄冰包裹,片刻之后,便在咔嚓声响中裂成数瓣。

    我毕竟站的太近,虽然一开始时就预备侧跃躲闪,却还是被蓝焰笼罩。

    幽蓝色的寒冰瞬间覆盖了我的全身,一股无法言述的冰寒将我的意识都冻结。幽蓝光焰侵入我的血液,血液冻成冰河,顺着血管流入心脏的火焰,竟然要将我的心脏也冻结,心跳霍然变慢,很久才能勉强的跳动一下,仿佛就要完全停止。

    火焰继续侵入脑海,我的意识里冰雪覆盖,几近模糊,似乎下一刻就会完全化为冰雪领域。

    识海里,幽蓝的火焰迅速扩张,唯有中央的明珠包容着黑金二色,荧光如故。等到幽蓝火焰终于压了过去,明珠荧光大作,幽蓝的火焰仿佛是遇到了骄阳的冰雪,飞速消融,瞬间被逼退出识海。

    荧光闪动,明珠中的黑光蓦然暴涨,传承自共工氏族的黑水真法,将所有的冰雪化为水汽,接着金光浮动,幽蓝的气雾,便被真如法莲焚烧殆尽。

    幽蓝火焰消融,我瞬间从冰冻中解脱出来。

    朱厌骨妖见自己的幽冥妖火竟被片刻破解,狂怒的抱起身边的巨石向我扔来。比我身体还大的巨石,带着狂风呼啸而来,我不敢硬接,只能不停的闪挪腾移,避开它的怒火。

    它双手左右开弓,竟不知疲倦,巨石连成珠线向我袭来,偶尔有巨石在我脚下碰撞,相互撞成齑粉。

    四周野兽早已逃跑干净,,山林响起的不断碰撞声,在空旷安静的山谷里轰隆隆回响,远远听见,好似山崩地裂。不晓得过了多久,飞落如雨的巨石终于停了下来,朱厌骨妖疑惑的望向身边,原来四周的巨石竟已被它全部抛射干净,它已经没有“炮弹”啦。

    趁着朱厌骨妖愣住的那一瞬,我从旁边的大树上跳落下来,双臂黑水闪烁,化为黑龙冲向它。它下意识的抬起手臂,挡住水龙,我却趁此机会,飞快的跃上它的身体,抓住裸露的骨架,攀上了它的肩膀。

    我左手抓紧它的脖子,右拳上金光闪动,,狠狠砸向它的头颅。惨白色的颅骨应声而破,可惜我的拳头相对它的身体太小,砸出的破洞也不大。

    朱厌骨妖吃疼嘶吼,脖子发狂似的摆动,我紧紧挂在上面如同一片树叶,在来回飘荡中一拳一拳的砸穿它的颅骨。它狂怒的在地上乱跳,将我摔了下来,落在地面上。

    它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哀鸣。我猛然跃起,踩着它的肋骨,似台阶一般,转瞬站在了它的胸前。

    朱厌骨妖漆黑如墨的肋骨里,一团幽蓝火焰闪烁着光芒。我用尽全部法力,手掌上开放出一朵金色莲花,莲花的第二瓣已然凝实,经文化为金光流转。法莲裹住双手,我钻进骨妖的胸腔里,猛然簒住那团幽蓝火焰,它瞬间发出凄厉绝望的尖叫,彻天的吼声犹如实质,击穿云雾。

    它的叫声越来越小,那团幽蓝火焰在真如法莲的金光,慢慢消融殆尽。

    朱厌骨妖终于不再动弹,惨白的,漆黑的,血红的身躯散落成巨大骨头,一根根跌落在地上。

    用尽法力的我,仿佛被什么松开了控制,再也坚持不住,眼前慢慢变成黑暗,像一片羽毛,缓缓的飘落在地面,终于意识不再。

    (战场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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