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求正端坐上书房阅览郭华送来的夏国档案、卷宗,爱妻李海燕翩然而至。“你怎么来了,宝贝?”中求忙迎过去,一手挽着她的臂膀,一手抚摸她渐渐隆起的小腹。
“老公,”李海燕拉着他的手,“有个事儿我一直瞒着你,但最近我老是心神不宁,右眼跳得厉害,我决定得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什么事儿,宝贝?”
“你知道我哥……他是你的敌人,但他毕竟是我亲哥,我不想他被靖北军杀死,我又不能求你放过他……所以,我私下请龙德恩将军替我写一封信给我哥,让他投降。龙将军说,他会派跟从干练的老部下化装成王城百姓,找机会交给我哥。现在龙将军已经牺牲了,不知道我哥收到信没有……我心里好乱啊……”
“宝贝,如果他没收到更好,如果他收到了,就被你害了。”
“为什么啊?”
“江寄杀一定会在军中遍布眼线。据我所知,你哥跟铁丞相走得近,是江寄杀打击的对象。如果被他们发现个蛛丝马迹,你哥恐怕凶多吉少……”
“那怎么办啊,老公?”李海燕焦急无计。
“我们鞭长莫及。只能祝他好运了。”
李海燕嘤嘤地伏在马中求怀里哭起来。真叫人心疼啊!马中求最见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来,宝贝儿,咱们回去吧,休想一下就好了。”
自从处死了丞相铁花凌和他的大将李为国,江寄杀在朝中的地位就无人可比了。他是统军的大将,一众文官不过是随时要看他脸色、可以任意拿捏的泥人。现在唯一可能威胁到自己人,就是带领禁军的胡志成将军了。“欲成大事,必先搞定此人。”江寄杀捉摸着。“他若上了我的船一切都好说;他要是不愿上,我就送他去追随老丞相!不过,我还得先摸摸我手下这帮官军将领的底儿,搞定官军内部,我再搞定禁军。”计议已定,江寄杀开始摆他的鸿门宴。他布置大批心腹精兵高手埋伏在帐外,只等听见他摔杯信号,立刻涌进来把不听命的将领给剁了。安排停当,江寄杀派两个得力干将薛慕时和胡犄角召集官军主要将领前来饮宴。
不多时,官军主要将领悉数赶到。江寄杀寒暄一番便开宴上酒。酒过十数巡,大家喝到七八分醉,江寄杀看看火候已到,遂面向众将领举杯道,“各位弟兄们,老江先干为敬!”言毕一饮而尽。
众人齐赞,“江大帅痛快!”
“各位弟兄,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大家!”江寄杀道,“我们的王上最近身体越来越差,几乎不能理政。大家看,这可怎么办才好。”
众人心里一惊。王上黄日万每日信步悠游,举止如常,哪里有什么“身体越来越差”的迹象?但谁都不敢把这番疑虑说出来。江大帅淫威正盛,刚刚搞死铁丞相和李将军,谁敢往枪口上撞。
“大家说话啊?”江寄杀面带诡异,等着看大家怎么反应。
“王上不能理事有什么要紧,”一个平时最善于察颜观色的将领先开腔了。“朝廷不是还有咱们江大帅呢吗!”
江寄杀嘴角一撇,挤出一丝微笑。
“是啊!是啊!陆将军说得对!”众人马上明白过来。“有江大帅辅政,王上可以安心养病了。”
“江大帅,”一个相貌英武的年轻将军站起来,“末将今天下午还亲眼看见王上带人出去打猎,怎么会突然就病了呢?”
江寄杀眉毛一皱,面露杀气。“来人呐!”帐外几名持刀武士冲进来。“刘将军喝醉了,你们扶他出去歇息。”胡犄角会意,刷领武士把刘将军生拉硬扯拖到帐外,刘将军嘟嘟囔囔喊着“我没醉,你们别拉我”。不一会,只听大刀砍肉咔嚓一声,刘将军再也没了声响。众将军一个激灵,酒意全醒了。
“各位,王上身体不适,我们该怎么办?”同意的问题,江寄杀再问一遍。
“请江大帅摄政监国!”“对,我们请江大帅摄政监国!”
胡犄角看火候已到,一句话探到众人的底线,“要是王上有意禅位呢?”
众人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那个聪明的陆将军率先朗声道,“天数无常,不独姓黄!无德者失之,有德者居之!当年太祖兵至陈桥,黄袍加身,今日情状,宛若当年啊!”
江寄杀欣慰地一笑。“人逢喜事精神爽,众人拾柴火焰高,上马要靠弟兄扶,好酒还要大家喝!来,干了!”
众将会意,纷纷举杯,陪江寄杀一干到底。为表忠心,陆将军带头把酒碗往地上一摔,众人随着一摔,齐刷刷跪地拱手道,“末将等愿肝脑涂地……”
一句话没说我,帐外呼啦啦涌入大批武士,各持明晃晃的的兵刃,举刀欲砍。众人大惊。
“住手!”江寄杀怒喝一声。“混账!都给我滚出去!”
众将一看这出戏闹的,显然是江寄杀演砸了。想不到江大帅是这等凶险卑鄙的小人!众人心已凉了半截,却都不敢表露半分。
“这么好的酒,我们自己喝哪成!慕时啊,你去把禁军的胡志成将军他们几个请来,大家一起喝个痛快!”
“是!”薛慕时匆忙出帐。
不多时,胡志成率禁军几个主要将领赶到,寒暄毕,双方分宾主落座。胡志成一进来,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劲。明明一个喝酒取乐的场合,官军将领们个个一脸严肃,好生奇怪。遂打定了主意要谨慎从事。江寄杀等人连番劝酒,胡志成尽力推卸,浅尝辄止。
江寄杀冲薛慕时使了个眼色,后者冲胡志成道,“胡将军,现在王德不修,朝政败坏。我们官军的将士们一致拥戴江大帅出来重整河山,不知您和您的禁军,是什么态度?”
胡志成一看形势不对。我若说出半个不允,恐怕都都不出这道门。罢了,权宜之计,只能如此了。遂两眼猛睁,喜出望外,“原来江大帅也是这个意思?志成私下早就觉得这样下去不行了,跟着这老东西走大家都得完蛋。就是不敢说出来。”胡志成起立对着江寄杀一拱手,“江大帅,目前这副烂摊子,除了您,谁也收拾不了!”
“哈哈,识时务者为俊杰。胡将军,我江某人真没看错你啊。仗义!来,干了这杯,事成之后,我们共享河山!”
二人对饮,一口干了。
“事不宜迟,要干,现在就干!”江寄杀对官军、禁军众将领道。“走,大家跟我去见王上!”
靠,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急,说干立刻就干!胡志成的缓兵之计也用不上了。只好随同众人一起朝王上大帐涌去。
大帐外围的禁军护卫一看顶头上司胡志成等禁军首领陪着官军主要将领全来了,施礼之后,不敢多问。倒是有个忠心的门卫伸手欲拦江寄杀等人,“将军且慢,容我禀报……”他一句话尚未说完,肚子里已经多了一把尖刀,正是胡犄角所插。其余侍卫纷纷后撤。江寄杀等入得大帐,国王黄日万正拥着两个宫女淫词浪语,轻声调笑。
黄日万一看这阵势,好没底气地喊一声,“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没人搭理他。江寄杀一使眼色,胡犄角马上带几名士兵冲上去,抓住黄日万的蟒袍玉带连拖带拽给脱了下来。众将领齐奔过去,各抢一角,乱哄哄披到江寄杀身上。胡志成等扶江寄杀端坐到一把太师椅上,领着众人倒地磕头,山呼万岁。江寄杀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礼毕,众人肃立两旁。江寄杀冲蜷缩在床头的黄日万吼道,“你个老不死的!看见了吧?什么叫众望所归?什么叫奉天承运?这就是!”
黄日万本想骂他忘恩负义,但是眼见此等情形之下,众人皆被他裹挟了去,多说无益。只淡淡地道,“江大人,我也算待你不薄了。江山给你,王位拿去!你且让我安度一个晚年吧!”
“老东西,你老糊涂了是不是?”江寄杀骂道,“禅位诏书呢?妈的,你不写诏书禅位给我,别人还以为是我篡权夺位呢!”
有人早把准备好的文房四宝递上。众将领齐道,“快写!”“快写!”
“真他妈的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啊!”黄日万跪在地上,一边抖着手写禅位诏书,一边垂泪掉到砚台里。
江寄杀没有给胡志成任何反悔的机会。当天晚上夺了王位,当天夜里就召开全军所有营以上军官大会,禁军被肢解,全部零散消化到官军里面。江寄杀重新指定自己的心腹部队担任禁军,胡志成被调到官军部队担任将领,但他已经指挥不动针对江寄杀的叛乱了。他的手下几乎没什么旧部人马。
第二天,召集全民,召开禅让大会。江寄杀有模有样地从毕恭毕敬的黄日万手里得到了禅让的王位。但是民心乱了。夏国百姓议论纷纷,莫衷一是。他们从前认定的奸臣铁花凌、李为国几乎被他们亲手杀死,现在,他们认定的忠臣江寄杀却恬不知耻地夺了王位——王上毕竟还没死,怎么会自愿让位给他一个外姓人?
王上和江寄杀说铁花凌、李为国是奸臣,他们信了;
王上说自己是无道昏君,江寄杀是忠臣良辅,天命所归,他们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因为他们亲眼所见,江寄杀篡权夺位,大逆不道——禅让?对不起,从来没听说过王位还可以禅让的。国是一家一姓之国,国是王上的国。任何外人以任何理由把它夺走,都是大逆不道。这就是老百姓的逻辑,夏国百姓世世代代被灌输进血液里的观念。
有人摇头。有人当场表示不屑。更多的人是麻木不仁。胡犄角带兵逡巡四围,摇头的,妄语的,马上血溅当场。麻木不仁的大多数只好更加沉默。
不过,就在台上,胡志成注意到多数官军将领压在心底的不爽。
装出来的东西往往只写在脸上,当你去注意他们的其它部位,比如说手,你就能发现他们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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