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走出展览会场，顾可曦仰头望向染上橘红色的天空，脑袋回想着方才看的画作，除去一些有名经典以及本身就知道的作品，其他的几乎都想不起来。
顾可曦回头看着罪魁祸首，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不一起吃晚餐再回去吗？」孙楠在她踏出步伐的那瞬间，抓住她的手。
「我们有熟到能一起吃饭吗？」回问对方，被握住的手略显僵硬。
「妳不是那种会跟不熟的人一起看展吧，竟然都一起看展了，再一起吃个晚餐也不为过吧。」
所以他现在是在说我们熟吗？顾可曦微微皱眉盯着他。
「而且我也难得遇到喜欢新艺术的知己，就当作互相交流，如何？」孙楠的嘴角微微上扬，握住的手增添一些力道。
在内心叹了一口气，鬆开眉宇。在某方面来说，我们的确也算熟了。
「我知道了。」扯回被握的手，不自在的用另一只手覆在孙楠握住的地方。「竟然是你提的，就你决定要吃什幺吧。」
还以为孙楠真的会认真找间餐厅坐下来吃，幸好只是一般的路边摊。也许是认为自己与孙楠是不会交错在一起的人，所以才感到不自在吧，如果身边站的是阿望，就不会有这种感觉。
顾可曦盯着孙楠的侧脸，路边的黄灯勾勒出孙楠的五官，使他的轮廓更加深邃，也为他增添上一层温暖。
孙楠回头迎上她的视线。「该妳点了。」
不疾不徐地收回目光，接过菜单，看了一遍上头的文字，最后在肉燥乾麵的地方画了一槓，起身拿给老闆娘。
「妳想染头髮？」天外飞来一笔，孙楠望见顾可曦的讶异，手指着袋子。「在展览时就看到了，怎幺会突然想染。」
视线寻着手指的方向，看见袋子高度遮挡不住的染髮剂。
「嗯，总是顶着这头，不太好吧。」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顾可曦婉转诉说。
孙楠盯着不是第一次所见的缤纷髮色，取而代之的淡金色，正好路灯洒落在髮丝上，每根髮丝都像是带着光辉一样，闪闪发光。
随即孙楠又想到顾可曦在意别人的眼光，尤其是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不会不好，我很喜欢妳的头髮。」孙楠正色说道。
搞不清楚状况，顾可曦盯着孙楠漆黑的双眸，扯开嘴角。「……你傻啦？」
孙楠喃喃自语着，那近乎融入空气的话语，没有传进顾可曦耳中。
她虽然不解，却也没开口询问，直到老闆娘前来送餐。
先将肉燥乾麵全部搅和在一起，顾可曦一口吃着一口，脑海浮现出先前孙楠所写的那本笔记，于是开口。「你……喜欢新艺术多久了。」这还是第一次顾可曦亲自开口，话语显得僵硬。
「从国中开始。最喜欢的是慕夏，明明是男生画工却非常细腻。」
「我也是！我就是因为慕夏所以才喜欢上新艺术的。」没想到孙楠连喜欢的画家都与自己相同，顾可曦忍不住语带笑意。
随即孙楠抬眸对上顾可曦的双眼，笑了笑。那让顾可曦觉得自己就要得到糖一样的小孩，登时收回笑意，继续吃起麵。
接下来顾可曦再也没看向孙楠，深怕会让孙楠有所误会，觉得自己是个想要迫切跟他人分享一切的小孩，但她其实有很多想问的，就像是你最喜欢慕夏的哪个作品，除了他以外还有喜欢哪个画家。
这些，却只有想而已，没有说出口。
夜幕低垂，夜空中隐约能见几颗星星点缀，相比于夜空的寂寥，都市的七彩霓虹更为闪耀。也许从空中往下一看，都市的光就像是人工的银河吧？咀嚼麵的同时，顾可曦对于自己突如想法笑了笑。
「顾可曦，这给妳看。」孙楠从背包拿出先前那本笔记本，递过去。
第一时间顾可曦没有伸手接下，而是疑惑。「为什幺。」
「妳那幺喜欢新艺术，喜欢的时间一定比我长，就当作帮我检查里头有没有写错吧。」
她才不认为自己喜欢的程度比得上孙楠，不过还是接过笔记本，也不怕里头除了新艺术之外，会不会记载着什幺。
比起之前偷偷摸摸的看着，这次能正大光明的看着这些资料，顾可曦更能确定，孙楠在这方面下了许多功夫。但是……「你是怎幺知道新艺术，因为画图吗？」
「我没画图的天分，只是遇见一位喜欢新艺术的人，所以就喜欢上了。」孙楠盯着她认真看笔记的双眼，问道。「那妳呢？又为什幺喜欢上。」
顾可曦抬头正好迎上孙楠的乌眸，从倒影中看见自己的模样，已经不是国中模样，身上也再无颜料痕迹出现，而这样的她，又为什幺还会喜欢新艺术，明明早就放弃画图了。
「也没有为什幺，就只是……喜欢而已。」
结完帐分道扬镳后，顾可曦发现忘记还笔记本给孙楠，掏出手机想打电话给他时，才想起她没有对方的联络方式。看着手上的笔记本，叹口气放进袋子里，决定下一次再还给他。
独自一人走在道路上，微风徐徐吹拂在脸颊上，顾可曦闭起双眼感受风的温柔，走了几步睁开眼时，低头看着安稳躺在袋子中的笔记本。
也许，孙楠是个好人也说不定。
脑海中浮现先前在路边摊，被光勾勒出五官的孙楠，连同墨黑羽睫下的双眸也晕染上澄黄，目如朗星。要不是那一刻孙楠发出声，或许她会走失在那片星空吧。
孙楠还真是奇怪的人，总是能轻易地带出她的情绪。
「姊姊！」熟稔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顾可曦还来不及收回思绪，人就已经跑到身旁。
看着顾尚阳，步伐没停。「看到这幺晚？」
没想到姊姊会关心自己，顾尚阳愣了一拍才赶紧回道。「嗯……对、对啊。」话语还是带着不自然的尴尬，顾尚阳想了想，这还是他们姊弟俩久违的一起走回家。
上一次是什幺时候？几年前？还是几个月前？他已经不太记得了。
双眼往下一看，看见顾可曦手中握的袋子，好奇发问。「姊姊妳想染头髮？那个笔记本是……」
「嗯，以这个髮色去工作，没有人敢要吧。」伸手拿出袋子中的笔记本，递给顾尚阳。「是别人给我的笔记本，给你看也没关係。」
意识到是别人的笔记本，顾尚阳想了会才收下。姊姊不打算继续唸书吗？是因为那个人？这些疑惑放在心底，没有说出口。翻开笔记本上头字迹工整，书写着关于艺术的资料，看了几页后，顾尚阳就合起来。
「不看了？」
顾尚阳点点头把笔记本还给姊姊，同时思索着，是谁给姊姊这本笔记本……不是国中那群，那群早就没跟姊姊联络了，那到底是……
回忆如碎片快速闪过顾尚阳脑海，他能肯定是谁。「是不是上次在校庆外堵姊姊妳的那个人？我还以为他是……不好的人。」不清楚那个人跟姊姊是怎样的关係，他问得极为小心翼翼。
「我一开始也以为，但似乎不是。」想了想，又补上。「不过还是奇怪的人。」
走到家门前拿出钥匙打开门，顺手打开灯。顾可曦想起既然孙楠出现在校门外，那肯定是之前学校的人，在走到房间之前，她转身问起。「你听过孙楠，这个人吗？」
「孙楠？」顾尚阳觉得很耳熟，却忘记是谁。「我不知道……」
「也是。」
在顾可曦转身回房时，顾尚阳握紧拳，说道。「姊姊，我……我啊，会努力考上这附近的国立大学继续待在这，这样我们就不用分开了。」害怕顾可曦的反应，说完的下一秒就冲回自己的房间。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顾可曦才回神，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盯着顾尚阳的房门，轻应。「嗯。」
在这静谧偌大的房门内，顾尚阳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他要自己冷静下来，却没办法，一方面是方才所说的话导致，另一方面则是……他看着书桌上陈列整齐的奖状，想起姊姊说的话。
孙楠找姊姊到底有什幺目的，他还看不出来。
但他知道孙楠是在姊姊之后，成为全校第一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