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恍然 (5)
礼物风波就这样持续了一整个学期，才终于慢慢平息下来。
这段期间，丁聿哲说不定收到了全校女生的礼物。在女孩子之间，那好像是个风潮，彷彿如果没有送过礼物，就会与大家都脱节似的。究竟是怎幺形成这样的风气的，至今我还是没有头绪。
不过，想当然尔，在男生之间，丁聿哲就很不受欢迎了。就算乡下的我们再怎幺迟钝，班上有一个如此受欢迎的男生，任谁看了都还是会有点不平吧。
于是，渐渐地，男生们开始疏远丁聿哲，到下学期开学时，班上几乎已经没有男生会主动去和丁聿哲说话。而既然没有男生朋友，很自然地，他也就和女生们感情愈来愈好。
听起来真像个恶性循环。
「接下来我们要来抽籤分组了，三个人一组，到时候参观完博物馆以小组为单位交心得上来喔！」
导师在台上讲着，台下的我们早已兴奋地眼睛发亮。
五年级的校外教学，我们终于要离开这边，到比较接近都市的博物馆去参观了。虽然离最繁荣的区域还有很大段距离，但对我们来说，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那都是相当值得期待的一段旅行。
回想过去几年的校外教学，几乎都只是在附近晃晃而已，有一年甚至还是「农家生活体验」这种我们从小做到大的事情。
因此，理所当然地，每个人都相当期待这次的校外教学，巴不得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
「好，那现在一排一排照顺序来抽籤，抽到第一组的就站这边、第二组在这里……」
分配好每一组相认的地点后，便开始了抽籤活动。
我的座位在第二排，因此我算是很前面就抽了籤。看着手中的小纸条上的数字「六」，我望向我们的集合位置，果然还没有任何人在。
站在那里等了一下子，第二个组员出现了。
「魏玄？这幺巧？」
我看着妳，妳看着我，紧接着，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我突然觉得我们好有缘喔，才三个人一组都还能抽到同一组。」妳在我旁边的位子坐下，一边玩着手中那张小小的籤。
「就是说啊。」我附和道，同时心里因为妳说我们有缘而暗自开心着。
儘管当时的我还不明白，我到底在开心什幺。
没过多久，最后一名组员也到齐了。当我抬头看见来者时，心顿时凉了一半。
「丁聿哲！」妳激动地站起来，「好、好巧喔，真有缘！」
听到妳又说出一样的话，我的心情整个沉到谷底。何况，妳对丁聿哲说的时候，表情明显比刚刚惊喜得多。
这种心揪在一起的感觉，到底是什幺？当时的我不断困惑着。
「鹿璄榕、魏玄，」他看了我们一眼，表情闪过一丝得意，「请多指教。」
「嗯，多指教啰。」我扬起脣角回覆。
就算我对他没什幺好感，但也不至于彻底冷落他。再说，把小组气氛弄僵，对我们每个人都没有好处。
「大家都找到组员了吧？」导师拍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记住，当天一定要以小组为单位行动，千万不可以落单喔！另外，博物馆里有寻宝活动，如果完成的话，整组都可以再加分喔！只是数量有限，太慢的话可能就会被其他组捷足先登了。」
听到这边，全班同学个个摩拳擦掌，双眼散发出强烈的斗志。
「那间博物馆我以前校外教学有去过，寒暑假也陆陆续续去过几次，基本上还满熟的，要玩寻宝应该不成问题。」丁聿哲小声地对我们说。
「真的？」妳眼睛整个亮了起来，「太好了，有你在的话，感觉我们这组胜算很高耶！」
「别、别这幺说啦……」丁聿哲害羞地搔了搔头。
看着这个画面，霎时间，我大概成了全班最不期待校外教学的那个人了吧。
一晃眼，就到了校外教学的前一天。
同村庄的我们在校门口集合完毕，往回家的路上走一段之后，我突然「啊」地叫了出来。
「干嘛？」一个伙伴关心道。
「我们明天不会进教室，直接在校门口集合完毕就出发了对吧？」我看着大家，怯怯地问着。
「对啊，怎幺了？」
「我、我好像不小心把小组学习单放在座位抽屉里了……」我一边傻笑一边说。
妳瞪大双眼，「你怎幺这幺糊涂啊？」
「谁叫你们硬是要把我推上去当组长，我就说我常常忘东忘西了嘛。」我故作无辜地说着。
「就是要训练你，才派你当组长的嘛。」妳摇摇头，「那现在怎幺办？」
「跑回去拿啰。反正也还没走多远，现在回去，应该还来得及。」我笑笑，「你们先走吧，不用等我没关係，我等一下再追上去。」
语毕，我便赶紧动身往回跑。
「小心一点喔！」远远地，我听见妳的声音。我举起右手摆了摆，示意我有听到。
如我所料，没几分钟，我便回到了学校。弯下腰喘没几口气，我便又快步朝教室走去。
就在我差大概五步就走到教室门前时，门忽然被打开，一个女生低着头跑了出来，差点就要与我相撞。
她错愕地抬起头，而我也在看到她的脸的瞬间认出她来。
是模範生学姊。
她双颊泛红，神色慌张，跟我对视没几秒，便匆匆地绕过我跑掉。我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完全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幺事。
耸耸肩，我决定不再去细想，就这样走入了教室，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在。
「……丁聿哲？」我出声，然后看了看教室，「你不开灯、窗帘也拉起来，在做什幺啊？」
「喔，没有啦，」他神色自若，「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想说在教室里先休息一下，晚点再请我妈妈来接我回去。」
「这样啊……」听着听着，我想起了刚刚在门口遇到学姊的事，「那学姊呢？她怎幺会在这里？」
「学姊？」他看起来相当不解，「我刚醒来，就看到你走进来了。学姊刚刚有来过吗？」
「有啊，我刚刚还差点在门口撞到她，不晓得她怎幺会从我们班教室出来。」我又看了一下门口的方向，接着继续道，「那你多休息，明天校外教学，少了一个组员的话，对我们很不利的啊。」
纵使我是真的有点希望他不要来，但为了妳、为了小组分数，我还是这样跟他说了。
「嗯，知道了，谢谢你。」丁聿哲微微一笑。
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我真的太单纯太天真了，竟然就这样不疑有他地相信了丁聿哲的话。如果我再机灵一点，说不定，我可以在那个时候就看透丁聿哲这个人。
可惜过去的事情终究是已经发生了，而我们谁都没有力量改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