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恍然 (9)
后来，想当然尔，我们被老师们抓到了。
仔细想想，丁聿哲讲得也没错，我们竟然天真地以为，只要没被看见就不会被发现，熊熊忘记在这大半夜的饭店大厅，一点声音就可以传得很远，也真的是笨得可以。
而饭店人员听到了我们的交谈声，便很「热心地」为我们通知了训导主任，我们也就很自然地被逮到了。
接近凌晨十二点，一男一女单独窝在这个地方，还真是说什幺都无法解释。
「明明都警告过你们了，现在的小孩真是……」训导主任看着我们，摇摇头，叹了个气，「总之，你们两个，明天所有自由活动行程都不准参加，只能乖乖待在集合地点那边等大家回来，听到没有？」
于是，我们毕业旅行第二天就彻底泡汤了。
问我们后不后悔？答案当然是肯定的，毕竟这可是国小生涯中唯一一次的毕业旅行，而且全校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受罚，因此也就显得格外引人注目，想起来也真的是满丢脸的。
但是有到捶胸顿足的程度吗？那倒也没有，因为我们虽然牺牲了一天的玩乐，却看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
至于丁聿哲，隔天早上还很假惺惺地跑来关心我们两个，甚至我还听到他小小声地问了妳：「是因为我昨天晚上约妳出来的关係吗？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呿，再演啊，看了我就觉得反胃。
忽然，我感觉到妳轻轻将左手放在我的右手上，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又收紧了拳头。
「没有啦，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是你的错。」妳微笑着回答，装作什幺都不知道的模样，眼底却有一丝瞧不起。
丁聿哲瞥了一眼我们交叠的手，接着又重新看向妳，「那……我就先跟其他人去玩了，晚点再带纪念品回来给妳。」
「嗯，谢谢。」妳回应，却没什幺情绪。
对于妳突然冷下来的转变，丁聿哲似乎有点错愕，但他也只是回以一个笑容，接着便回到其他女生在等他的地方去。
我们就这样坐在休息区的板凳上，看着他带着虚伪的表情，与众人会合，然后进到游乐园里面去。
我们没有打算要把昨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任何其他人。
并不是我们想袒护他，而是因为我们都很清楚，那家伙在女孩子之间的外在形象营造得太好，好到绝非我们两个随便几句话就能撼动的。更惨的情况，可能还会被说成是我们眼红，才会任意造谣。
「说真的，要不是昨天晚上亲耳听见他说出那些话来，我应该怎幺样都不会相信他是那幺差劲的人。」一边吃着隔壁小吃摊买来的小鬆饼，妳看似不经意地开了口。
「我也是啊。」我将双手反撑在板凳上，「虽然本来就看他不顺眼，但完全没想到他骨子里那幺坏。」
「所以说，真的要谢谢你啊，昨天晚上要不是你在，我应该会彻底崩溃吧。」妳从袋子里拿了一块小鬆饼，「喏，请你吃。」
「呃、谢谢。」又再一次被妳道谢，我有些害羞，稍稍别开目光，伸手要接下妳递来的食物。
「嘴巴直接张开，我餵你啦！」在我即将碰到小鬆饼的那一刻，妳出声阻止，「我刚刚有洗过手，你没有，等一下吃进一堆细菌，生病了怎幺办？」
「欸？可是我们小时候在外面玩的时候，还不是都这样……」我开口想再反驳些什幺，没想到妳就趁机将小鬆饼投入我的嘴巴内，然后得意洋洋地笑着道：「耶，成功！」
我傻傻地含着小鬆饼，过了不知道多久，才终于转开头，缓缓咀嚼了起来。
可恶，昨天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突然这样的举动，我的心脏承受不了啊！
不过……那一刻，我是真的有点庆幸，自己被处罚了。
若非如此，我怎幺会有机会和妳两个人像这样长时间光明正大的独处呢？
以往我们总是一群人玩在一起，单独相处的机会大概也就只有回家途中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像这样有将近半天的时间都只有妳我两个人，大概是第一次吧。
想到这里，我不禁悄悄扬起了嘴角。
「干嘛突然笑起来？像个变态似的，很奇怪耶你。」妳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变化，打了我一下，好奇地问着我。
「没有啦，就突然想到之前发生的有趣的事情啊。」我打哈哈着，想要就这样带过这个话题。
毕竟，我怎幺可能告诉妳，我内心到底在想些什幺呢？
那种事情，从一个「好朋友」口中说出来，未免太奇怪了，不是吗？
后来，一直到集合时间，才终于见到班上同学陆陆续续回到我们所在的地方来。
女生们为妳买了几个纪念的钥匙圈、吉祥物小玩偶等商品，丁聿哲则是带了园区内传说中人气很高、很受欢迎的鸡排回来给妳。
「那边排队的人真的超级多的，可是他还是很坚持要买回来给妳喔！真的觉得他超级贴心的！」在他将鸡排递给妳时，旁边的女生还不忘大力称讚他的好。
我在一旁几乎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家伙演技真的很好啊……
「唔、谢谢。」妳面有难色地接下，咬了一口后，撑起一个不太真心的笑容，「很好吃耶！」
「妳喜欢就好。」丁聿哲又露出那个自以为很温暖──好啦，乍看之下的确是这样没错──的笑容，「那，我先去那边集合了，你们也赶紧过来吧！」
待他转身走掉后，妳立刻将鸡排交给我，「欸，帮我吃掉好不好？」
「啊？」愣愣看着妳放到我手中的鸡排纸袋，「为什幺？」
「我不太喜欢吃炸的东西啊，就当作是帮好朋友一个忙啰？」妳歉然笑笑，「唉，不过，如果是之前的我，即使再怎幺不喜欢，大概还是会把它吃掉吧。」
「鹿璄榕──快来，我们这组就差妳了！」
听见小组员呼唤妳的声音，妳站起身，拍了拍我的手臂，「那就麻烦你啰。」
说完，妳便朝着班上的女同学跑去，留我一个人在原地，望着那缺了一口的鸡排，脑袋呈现过热状态。
喂喂，我说，我昨天才刚醒悟，可不可以不要今天一天就突然给我这幺多刺激啊！
不过，在心里这样哀号归哀号，最后我还是趁丁聿哲发现之前赶紧埋头啃了起来，然后回到班上集合。
「魏玄，我跟你换位置好了，你来坐空调下面吧，不然我看你脸真的好红，好像很不舒服的样子。」
在回去的游览车上，我又像五年级校外教学时那样，被坐在隔壁的同学关心了。
「没关係，我坐在这里就好了。你不是很想看车窗外的风景？」
我弯脣婉拒了他的好意，因为我很清楚，这个热度，又岂是吹吹风就会消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