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叛逆 (3)
人好像就是这样,没注意到的事物就是不会注意到,然而,一旦注意到了,就会觉得一直出现在自己的视线範围内。
在吕天芥告诉我之前,我从没发现学校里有那样一群让人不敢接近的家伙存在,但是后来,我却觉得常常看见他们的蹤影。
其中最好认的,莫过于万绿丛中一点红的苍子学姊。甚至可以说,基本上我都是靠着她才认出那群人来的。
先前被赶离球场时,因为距离太远,没能看清她的脸部表情。之后有几次又在校园内看见她,我才发现她长得并不难看,有一股冷豔的气质,脸上却又始终带着傲视一切的微笑,虽然是那个团体中唯一的异性,但她看起来丝毫没有不自在的感觉,反而可说是团体的核心。
吕天芥曾说苍子学姊是首领,然而真要我说的话,我认为「女王」这个词更适合用来形容她。
高高在上、驾驭着一切的女王。
只是我觉得很奇怪,照吕天芥说的,他们应该是群作恶多端的坏学生,可是我在校内却没看到他们真的做出什幺丧尽天良的事情来,既然如此,为什幺连老师们都对他们感到头疼?
我一度以为他们会不会仅是品行稍微差了一些,就被全校同学误传成十恶不赦的家伙──毕竟我也是谣传之下的受害者,知道其他人随口说说的话可以造成多大的影响──直到那天放学。
「魏玄,走啦,那间店真的很受欢迎,不快点去的话就要等很久欸!」
那一日,吕天芥跟我说学校附近新开了间麵店,主打特製汤头及独家口味等等,使它刚开幕便有极高的人气,所以想拉我跟他一起去嚐嚐看。
吕天芥这个人,跟我最不一样的一点,大概就是他做什幺都很急,因此他经常受不了我的拖拖拉拉。
「好啦、好啦,别那幺急嘛,店又不会自己长脚跑掉。」
「话不是这幺说的啊,我们已经比预定时间晚五分钟了!」他一边走一边说着,「看来,只好抄近路了!」
……喂喂,不过五分钟,又不是上学要迟到,真的有必要那幺计较吗?
儘管我在心里默默吐槽他,但我还是乖乖地跟着他转进一条巷子内。
「这条巷子我妈平常都叫我不要走,说什幺很暗人很少死巷很多很危险等等,可是其实我偷走过好几次,也都没发生什幺事啊,真不晓得她干嘛那幺担心──」
吕天芥话说到这边时,忽然,我们听见不远处传来人声,乍听之下很像有人在求救声音。
我们停下脚步,对看了一眼,点了点头,马上便有了共识。在好奇心及正义感的驱使下,我们改变了原本的前进路线,拐进另一条小巷,朝着声音来源处前进。
麵可以明天再吃,但想要逞个英雄的机会可不是想遇就有的,不是吗?
而这小巷内还真的颇像迷宫,路灯也坏了好几盏,再加上那些声音似乎有愈来愈平静下来的趋势,让我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抵达目的地。
然而,当我们见到眼前的景象时,顿时就忘了呼吸,随即立刻躲回墙角,完全不敢让巷内的人发现我们。
好几个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看起来都受了重伤,其中更有几个人还在流着血。另外一群人背对我们站在他们前方,手中拿着木棒等「家伙」,虽然身上也有些伤痕,但似乎不成大碍。
当然,我没有漏看,站在离我们最近的地方,倚着墙看着一切的长髮身影。
虽然这里灯光昏暗,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脸,但从她散发出来的气息,我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就是苍子学姊。
「饶、饶了我们吧,大哥……」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想来应该是被打败的那一方里的其中一人。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另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应该跟先前赶我们离开球场的是同一个人,「下次再敢随便在我们的地盘撒野……可就不只是这样了啊。」
我听了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那种惨况还只是「放过他们」的话,那「不只是这样」究竟会变哪样?
转头望向吕天芥,只见他也是满脸的惶恐,身体还有些微颤抖。
虽然跟人打架是男生的家常便饭没错,但如此血淋淋的场面,我们都是第一次见到。
「好了,豪,该撤了,刚刚引起的骚动有点大,被人发现可就不好了。」一个冷静的女声说道。
「安啦,要是有人看到,把他也打成跟地上那群人一样不就得了?」
听至此,我跟吕天芥都吓出一身冷汗,赶紧趁他们还没注意到我们时,匆匆忙忙蹑手蹑脚地离开那个地方。
一直到出巷子时,我们都还惊魂未定,根本不敢相信,那样的人,竟然跟我们处在同一个校园内。
对我们来说,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也就是那一刻,我终于明白,那群人究竟是多幺地残暴,才会让校内的学生、甚至师长,都不得不对他们低声下气。
从那之后,在学校发现他们时,我都会赶紧躲开,深怕会跟他们扯上任何一点关係。
得罪他们的后果……大概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吧。
时间继续前进,转眼之间,第二次段考就结束了。
由于要準备考试的关係,社课停了两个星期,平时下课也没什幺人愿意一起去打球,让本来就静不太下来的我感到浑身不自在。
儘管我还是会自己去打球,可是篮球说到底还是团体运动,虽然自主练习也是很重要的,但我果然还是更享受与大家一起打球的乐趣。
结果就是,段考后的那次社课,我因为太急着想上场,便没有好好做热身,导致后来开始实战时,我的右脚华丽丽地扭伤了。伤势虽不算严重,但少说也要休息个一个月才会完全痊癒。
是有没有这幺衰啊,我哀叹着。
指导教练带我去保健室包扎好并拿了一个冰袋后,便又回到操场,让我坐在场边看大家打球。
但是看得到却无法加入的感觉实在太痛苦,因此过不了多久,我就将目光从社员们身上移开,开始随意地看看其他也在操场上的学生们。
起初还觉得观察其他人满有趣的,但久而久之也渐渐变得无聊了起来。就在我打算乾脆躺下来睡个午觉时,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出现在操场的另一侧。
是妳。
妳手上抱着一个小盒子,跟另外一个同学一起从操场边走过。看见妳脸上的笑容,我的心还是不免揪了一下,但知道妳过得开心,对我来说也就足够了。
忽然间,我注意到,走在妳旁边的那个人,身上穿的制服颜色似乎跟妳的不一样。
是个男的。
顿时,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充斥在胸口,对于那个男生,我升起了莫名的敌意。
凭什幺妳排斥跟我走得那幺近,跟那个我不知道是谁的家伙却没关係?
于是,我尝试挪动我的位置,想看见那个走在妳内侧的人的庐山真面目,但碍于角度限制,我一直没办法顺利如愿。
说巧不巧,就在我準备放弃时,妳身旁那个人手中抱着的一堆东西掉了几个下来,迫使他不得不回过头来捡。而他这一回头,恰好就让他的脸面向我,使我总算能看清他的长相。
才想着自己怎幺那幺幸运,下一秒,我便彻底怔住,脑中也突然一片空白。
那个人,是吕天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