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叛逆 (4)
「哇，魏玄你的脚怎幺搞的？」
社课时间结束后，我先一步回到了教室，而之后进来的吕天芥一看到我包着绷带的脚，立刻就发出一声惊呼。
「就很衰，扭到了啊。」我假装因为懊恼而趴到桌上，实际上却是在压抑我心里那複杂的情绪。
原来妳和他是认识的？认识多久了？为什幺认识？是什幺关係？感情好不好？
诸如此类的问题一直在我脑袋盘旋着，然而无论我怎幺想，也都不可能想出答案，只是让自己一直处在脑子乱哄哄的状态罢了。
但我真的很介意，介意到我无法克制自己不去想像任何的可能性。
「看来老天还是不想让你受欢迎嘛！」吕天芥拉开我隔壁座位的椅子坐了下来，「唉，不过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居然在作什幺袜子娃娃，这样子哪会受女生欢迎嘛！」
他说完，我才注意到他手上拿着的五颜六色的……他说是娃娃的东西。
嗯，果然是满惨的。
我忽然想起，那时在操场上看到吕天芥掉的……莫非就是他们社团要拿来作娃娃的袜子？
所以说，他跟妳是同一个社团的？
至此，我终于忍不住了，与其这样胡乱猜测，不如乾脆地问个清楚。
于是，我嚥了嚥口水，「话说……原来你认识鹿璄榕啊？我今天看到你们一起从操场边走过去。」
不知道为什幺，说出妳的名字时，我忽然觉得很陌生。
真的很久没有跟妳有交集了呢。
「咦？」他瞪大双眼看着我，「你、你认识她？」
「呃、对啊，」他的反应大到让我愣了一下，「我们是同个村子的，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我字字斟酌，就怕说错什幺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哇，世界真小耶！我印象中你不是说你们村子读这所学校的人不多，没想到我竟然就认识了两个！」吕天芥看起来很得意，彷彿这是什幺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幺会认识啊？」我手撑头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单纯的闲聊。
「我们同社团啊！记得应该是第三还第四次社课时，她就主动来找我讲话……」
「她主动去找你？」听到这边，我因为过于惊讶，不小心就出声打断了他。
吕天芥显然也被我吓了一跳，「怎、怎幺了吗？」
妳不是因为不想乱跟别人传绯闻，所以才刻意避开我的吗？为什幺会主动去找吕天芥？
「没事，只是跟我印象中的她不太一样而已。」我歉然笑笑，没有打算把刚刚想的事情告诉他。
或许我只是在害怕，说了就会发现什幺残酷的事实吧。
「该不会……」吕天芥皱起眉头，似乎在用力思考着什幺，「她平常不会随便跟男生接触吧？」
我一顿，才打算隐瞒的事情，下一秒就被看破，让我一时之间接不出话来。
怪了，这个吕天芥，平常都傻傻的，怎幺就这个时候突然脑筋变这幺灵光？
「果然是这样！」我的反应令他更加肯定他的想法，「我也有发现，她在社团里都没什幺跟其他男生说话，平常偶尔看到她也都是跟女生走在一起。这样就表示……我是特别的啰？」
话说至此，他的脸突然红了起来，拿起手上那个应该是娃娃的东西，拚命想遮住自己的脸，却早已被我看得一清二楚。
当下我就晓得，大事不妙了。
那之后，吕天芥开始莫名积极了起来。
他经常假装有意无意地问我一些关于妳的问题，但他的掩饰技巧实在太笨拙，让我一眼就能看破他到底在想些什幺。
他希望能更接近妳一些。
然而实际上，很多问题，我都不晓得该怎幺回答，比如妳的兴趣、妳喜欢的东西等等。
曾经我以为我很了解妳，后来我才明白，我们只不过是认识得久了一点罢了，说不定根本称不上是多熟的朋友。
妳的事情我很多都不知道，那幺认识再久又有什幺用？
搞不好，连吕天芥都比我还要了解妳也说不定。
毕竟你们常常在聊天嘛。
「欸欸，魏玄。」又过了大约一、两个星期，某天下课时，吕天芥跑到我座位旁，蹲在桌子边，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我以为他是要找我去打球，便很自然地回道：「等我收一下东西，你先去佔场地，我马上──」
「不、不是啦！」他急忙挥挥手阻止我说下去，接着眼神又飘忽了一下，才小声地开口，「那个……我想问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找鹿璄榕？」
「啊？」闻言，我蹙起眉头，手边的动作也登时停下。
「就、就是，上次社课时教的东西，我有点听不懂，所以想去问一下她啦……你也知道嘛，我是不小心加入这个社团的，跟大家都格格不入，唯一比较熟的也就只有她了……」
可恶，想见妳就直说啊，还找一堆理由，我怎幺都不晓得他变得对社团活动这幺积极了？
「……那你自己去找她不就好了？我又听不懂那些。」
我可不是笨蛋，万一跟去，结果从头到尾被晾在一旁，岂不是自己找罪受？
「吼，可是你也认识她不是吗？」吕天芥仍然不死心，「拜託啦，自己一个人去别班找女生很可怕欸，你就跟我一起去啦！」
最后，拗不过他的苦苦哀求，我还是跟着他一起到妳的教室去了。
当他拦下妳班上一个同学去请妳出来时，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但当我看到妳从教室出来时，我却又很矛盾地觉得自己的心脏要停了。
「吕天芥？」妳一脸惊喜，随即立刻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我，表情也瞬时僵住。
啧，果然是这样的反应吗。
「那个，关于上次社课教的那种缝法，我、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妳……」
吕天芥一看到妳就完全把我给忘了，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丝毫没察觉我们之间的不对劲。
好一个陷在恋爱中的家伙。
妳很快便又将目光转回他身上，开始专心为他解惑，而我也很识相地退到一旁，耐心等妳讲解完毕。
我注意到，妳教室内有几个人已经开始摩拳擦掌，分明打算等一下要质问妳跟他的关係。
妳会怎幺回答呢？是会像当初那样极力撇清，还是採取别的作法？
我想，肯定不会是前者吧，毕竟当初是妳主动接近他的啊。
「喔喔，原来如此，我懂了！」就在上课钟声响起时，吕天芥总算开窍了，「谢谢妳，不好意思，佔用了妳的下课时间。」
「没关係，你懂了就好。」妳笑笑回应。
「那，我就先回教室了，真的很谢谢妳！」说完，他总算将视线放到我身上，「魏玄，我们赶快回去吧！」
语落，一向匆匆忙忙的他便先一步跑掉，留下我跟妳还在妳的教室外面。
我们终于对上了彼此的目光。
好久好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着妳，让我的内心起了很大的波动。妳的头髮稍微长了、脸也比国小时还要成熟了一些……
明明有很多话想说，这一刻却全卡在喉头，什幺都说不出来。曾经是那样无话不谈，为什幺现在连说一个字都这幺困难？
就这样，沉默充斥在我们之间，余下的只有尴尬的对视。
最后，是我先撇开了头，然后离开那个地方。
再待下去，也只是更突显自己的难堪罢了。
「魏玄？你怎幺没跟上来？」我刚转过一个弯，便看见吕天芥停在转角处等我。
「……没有，发了个呆而已。」我随口编了个谎言。
「是喔？」吕天芥很单纯地相信了，「抱歉啊，刚刚都没有什幺跟你说话。」
「无所谓啊，反正我本来就是陪你来的，你们讲的那些我又不了解。」
「你不介意就好，真的谢谢你啦，果然是我的好哥儿们！」
我苦笑，内心却有浓浓的酸楚。
不是我不介意，只是经过刚才的事情，我才明白──
最心酸的并非被晾在一旁，而是明明只剩我们两个人，却还是没能说上任何一句话。
原来我们真的已经……不再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