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花落情世

(三)

    (三)

    「怎幺会这样!?」

    浴场内,伊诺奇急忙拨动调水用的把手,试图要阻止水流继续涌出。只是,池底出水口不仅没有因此而停止下来,喷出的水柱反而变得愈来愈猛烈,水压狠狠打在两腿上,带来是如同蛰刺般之不适。正想往后退之际却又不慎失足,滑动的脚掌瞬即从水底凌空飞跃,划出好几重水波;整副瘦削身子没入水中,脆弱的头颅更是几乎要碰到底部的青瓷砖。

    危急下,下意识驱使他把身子微微屈曲,让脊骨首先着地,才仅仅避过一劫。纵使如此,一阵刺痛仍是从身后传出,痛得他眼也睁不大,咬着牙用力挺起腰骨。

    「你没事吧?」

    此时,大门突然被拉开,一阵踱步声急促在耳边响过,随后那本来怒不可遏的水流突然止住下来,留下遍地积水继续佔领着整个浴场每一块瓷砖。

    伊诺奇捂住瘀红的背部,正想从池底缓缓爬出,剧痛却麻痹着触觉使他全身发软,连要挺直身子也看似拔丁抽楔那般。夹缝里的双眼集中前方,见一双腿蹲在池边,伸手往水池里抽起一块黑黑的活塞。「咔」的一声,池内水位便开始逐渐褪去、逐渐消失于眼皮之下……

    「先别动!」娇柔的声线霎时迴荡耳边。睁眼一看,长髮女生转身向后,踏着五吋高跟鞋踱步到房间内侧,从云石抽屉取出一个白箱子,然后又伴随「咯、咯」的踏脚声回到伊诺奇身边。

    伊诺奇微张开嘴,正想吐出疑问之时,隐约见女生白雪般的手掌握住一块六角柱状的棱镜,在未得及反应之前光芒突然从指隙传出,逼使眼帘再度紧紧合上,留下只有是那强光的影子,在漆黑中徘徊片刻……

    数秒过后,视界逐步步出阴霾,瞳孔随即映出别一番景象:女生背后突如多出一只庞然大物,伸出机械手臂绕到伊诺奇后方。紧随是脊骨传出一阵酸痛,之后又被覆盖上淡淡凉意,取代原先所有痛楚。

    「没什幺大碍了,但这几天还会感到有点痛,不要背太重的东西就好。」两只机械臂鬆开脊骨,擦过颊边缩到女生身边;而她亦平淡地抛下这幺一句,手边再次现出那块六角棱镜,同样的光辉再次包围整片视界……待眼睛再次睁大之际,庞然大物再不复见,取而代之是女生撑着腰、洩漏性感的背影站在大门前。

    「凯蒂、戴伦,不要呆在这里了,快去叫卫生部把浴场和外面打理乾净吧。」

    「是……是的!总裁!」

    站在门口旁「看戏」的男女异口同声向这位女生道礼,继而随着后方人群步伐急步散去。

    「你也是,穿好衣服之后再过来我的办公室一趟吧。」

    女生回头再抛下这句话,才让懵懂的伊诺奇猛然记起当下披在身上的并不是一大块绵毛,而是周遭徘徊的空气。

    「啊!那她不就……!」他环抱着头颅,几乎就要失控高呼诉诸这一己之过。紧压头盖的手掌好不容易让激昂的意识冷却,带来却又是一番狂乱的自责。心底彷彿责问着眼球为什幺要聚焦在美色之中,扰乱理智控制当下思考;但与此同时记忆却又辩称根本无法及时抵御这幺一个突如闯入的存在,矛盾相当,顿时使得伊诺奇继续跪坐原地、不知所措。

    「抱歉啊伊诺奇!我来晚了!」

    门外响起熟悉的声线和紊乱的步声,见方框右侧传来好友狄奥的身影,顺势伸手正想敲门,扑空的手背却向他回报着异常。

    「啊!伊诺奇,怎幺会搞成这个样子!?」

    顷刻,整层办公室都被狄奥震惊的呼声围绕。

    「你还好意思问哦!?是你把这个连开水喉也不会的家伙带进来的啊!」坐在浴场旁打字的女性一边高呼回应一边脱下进了水的靴子。

    「什幺?我真大意,居然没等到水放满就跑了!」惊觉自己犯了「弥天大罪」,狄奥又立刻自责起来,上前抓住伊诺奇,手忙脚乱把一纸袋的衣服交给他,以一轮慌张声线说道:

    「来来来!特地帮你挑了个名牌,快穿上吧!」

    语毕,狄奥焦急走到外面,而浴场大门则再度被紧紧关上,留下伊诺奇一人拿着纸袋继续呆瞪前方。

    过了一会,身体总算愿意挪动个几立方厘米拿起啡黄纸袋里簇新的衣服,先是让浅靛色的恤衫套在身上,再穿起纯黑的西裤,最后则把袜子鞋子分别固定于两脚。他用手轻轻拨去头上的水渍,小心翼翼走到门前……

    浴场大门再一次被开启,映进众人眼帘的,是一个衣着整洁,精神奕奕的青年。那清新的气场,甚至惹来好事的女生们窃语谈论。

    「看!这才像样,对吧?只要你再梳理一下,那就完美了。」一脸欣喜若狂的狄奥从衣袋取出一块小巧的镜子对準伊诺奇。然而,从这块「手镜」中,伊诺奇只见是自己的轮廓溶于成遍乌黑中,于是从狄奥手中取过它,把它拿到眼前仔细观察。

    眼神凝汇在手镜乌黑的表面,尝试从中寻觅自我。迷糊间姆指不自觉按下侧旁的按钮,本来漆黑虚无的镜子突如现出一线锐光。

    「呜哇!我我我……我变成女人了!?」

    镜面显出一位几近一丝不挂的女郎,诱人身段瞬间把他吓得鬆开手,不慎让这通电的「手镜」扑向地板……

    「噢!我的手机!」眼看它快要掉到地上去,狄奥也大吓一跳,反射神经立马指使身体上前「营救」。只是,一切已为时已晚,地面打出「噗哧」一声,「手镜」裏侧的盖子被狠狠分离,露出安装在内的一块黑色小片。

    「不,亲爱的,你知道你不能坏掉的。」狄奥半跪地上,颤抖着双手把零件逐一拼好,冒汗的手掌揑住侧旁的按钮,直至镜面显露光芒,才放鬆全身蹦紧的肌肉。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看着光辉迴荡于小巧装置上,犹如让他遇见希望之光,独语间不忘双手合十,挂上一副侥倖的模样。

    「不过是手机掉在地上而已,有什幺好怕的?」

    「哦我知道了!肯定是他储存了什幺不要得的东西进手机了……你知道像他这些男人,心里都是变态的。」

    「好了啊!明明就没这回事!」听到身后同事冷嘲热讽,他随即往后吐出驳斥的话作为回礼,之后又转头对伊诺奇说道: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快回去玛莎夫人那边了。」

    「……狄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伊诺奇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向对方道歉。

    「行了,没事了,快点跟我来吧。」

    「可是刚才有位小姐想我去她办公室一趟……」

    「看来你口中的『小姐』应该是在指我,对吧?」

    那倩影再度出现,从走廊踱步至两人身边。

    「总……总裁!?」甫遇见这个娇美性感的身影,狄奥即时挺直身子,脸上刻着整副恭敬表情向她示好。

    「原来是你把这位客人带进我们公司……也好,一起来我的房间坐坐吧。」

    她并没有理会狄奥那堆怪异举动,口中只是默默吐出平淡语调,然后又逐渐远去。此刻空气中彷彿结起一道丝线,束绑着两人全身要他们紧随其后。

    「我在这边工作都有两年了,也不知道这层办公室有条这样的通路……」

    迂迴曲折的长廊里,伊诺奇脑袋只剩是一片空白,肃静间耳边尽是狄奥的自言自语,还有是那渐变急促的呼吸声。

    这位女生专属的办公室似乎自成一角,并非闲者能够轻易擅闯之地。道路的尽头是一块青白的钢壁,只见她手指缓缓从中央处划了一下,五芒星的轨迹随即现形,本来隐藏不见的裂缝从上而下把它贯穿,一分为二,曙光从中透出,揭露那埋藏墙后的空间。

    伊诺奇和狄奥双双步入这小巧精緻的房间,而迎接着他们是一阵淡而强烈的幽香……与先前不同是,芳香之中略带着忧郁之念,楚楚可怜,彷彿让人联想这位眼前女生那神秘且优美的身姿、彷彿这就是她独有的气息。

    高跟鞋止步于房间最中央,后方两人的脚步亦停了下来。只见地板上弧形的图案突然散射出苍蓝的光线,把四周彻底包围。

    「总裁,这……这该不会就是公司还在研发当中的物质转移技术吧!?」

    「这远比你想像之中更複杂,别忘记你还只是个普通的文职人员而已。」

    女生笑了笑,深邃的语调向狄奥送上如此一句,直白瞬即关掉他仅能开放的好奇心,低下头沉默起来。

    等到週遭光线逐一褪去,环抱着三人的空间早已变得截然不同:从五面冰壁变为辽阔草原,地平线更是紧紧连繫着蓝天与白云;阵阵柔和微风轻轻掠过,在群草上乘着深色波段从远处扑空而来,犹如把青年们脸上疲惫的息影一一抹去。视界辗转回到正前方,只见女生已经坐了在一座哥德小屋旁边的办公桌上,脸庞挂上微笑,温柔且高雅地对两人说道:

    「欢迎你们来到这个……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