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含糊间.短篇集

《生如夏花》十二、他想在今夜爱到死去

    《生如夏花》十二、他想在今夜爱到死去

    〝朋友啊这世界会将你的梦破败

    而它从来就不会有一丝同情

    再也别像个疯子一样的拼了

    因爲像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彷徨〞--汪峰《生来彷徨》

    煠武师看着坐在床上,发着呆的萧羽。

    「你很喜欢她吗?」

    「啊?哎呀……。」萧羽回神竟然把手上的茶水打翻了,好像为他的面红耳赤找到了理由,不是因为煠武师的问题,而是因为髒了衣服床铺。

    煠武师一面笑,一面帮忙以手巾擦拭,萧羽下床去更衣,煠武师叫人来换床被子。

    在屏风后更衣的萧羽,道:「煠武师,你有为谁心痛过吗?」

    「没有。」

    「我想也是。」

    「喂,你这样很失礼。」煠武师抗议着。

    「好吧,那我说:我不相信。」

    「但这是事实。」

    呿,真难搞的大人。萧羽问道:「豔儿姑娘当初不见你的时候,你是什幺感觉呢?」

    煠武师有点意外这孩子还记得当年他的风流韵史;他一朵一朵红花沾上金边,送给花魁豔儿,只求一面。「她不见我本来就是预料之中。」

    萧羽想了想,突然觉得想通了什幺。

    煠武师又说话了:「你如果希望她永远记得你,就对她坏一点。」

    萧羽哈哈大笑,道:「『爱可以取代,但恨是独一无二的。每一份爱说起来大至相同,但没有一种恨是可以被覆盖的。』可是煠武师,我并不希望她记得我,我希望我离开以后,每个人都可以忘记我,就像打从一开始我就不存在一样。」

    煠武师没想到当年他的胡说八道,这小伙子还记得,更没想到这孩子一向淘气,想着竟然是这种心思。

    「其实我们在其他人离开以后也是过着一样的日子,为什幺要想着谁思念着谁,让自己难过呢?」他自顾自的说着,能像这样坦白说出自己的心思,不光是因为煠武师值得信赖,更是因为煠武师不是一个会大惊小怪的人,不管他说的多荒谬,煠武师永远比他更荒诞不经。

    煠武师道:「你现在还是在为少子难过?」

    「我很伤心。」萧羽换好衣服,从屏风后走出来一身白衣时,煠武师有个错觉,彷彿看到故人。「所以我希望我不要跟他一样,只遗留伤心给别人。」

    「我不觉得……少子只留了伤心给你哦。」

    萧羽以为煠武师知道少子有留剑谱给他,一时不知该怎幺回答,煠武师续道:「或许有时你遇到问题时,可以想想他会怎幺做?」

    萧羽摇摇头:「我不想去学一个狠心的人怎幺做事。」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两人便闭口不提。在平武宫,那个背叛了平武宫的少子,是一个不能提及的话题。

    「打扰了。」金日星居然抱着被子进来帮忙把沾湿的被子换掉,一句不吭的做着事,而不知道金日星真实身份的煠武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要识相的让他们小俩口好好聊聊,便要告退离开。萧羽又叫住了他,送他到房门口,低声但是像要给他惊喜似的轻笑:「我虽然好像常常嚷着伤心,可是我很快乐,每一件事都一样。」

    煠武师点点头,向他一笑,离开了房间。

    萧羽回过头来看着金日星,只觉得愧疚。金日星还有想到怎幺可以让广采南跟武师对上,他自己觉完全没有想到,只觉得广采南开口说可以便这幺做,没有一丝质疑。

    金日星不说话,他也不敢开口,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关心南小姐。

    金日星把床扑平了,便自己坐在上面,看着心虚又心痒的萧羽,忍着不要嘲笑和欺负他,叹了口气:「采南去了乍黯隧。」

    「真的吗?」萧羽整个是喜形于色,乍黯隧再安全不过了,这样他就不用担心平武宫有人想伤害南小姐了。

    「你知道你的血蝶为什幺会发作了吗?」

    「唔……。」

    「所以他们把你关在这里?」

    「唔,但他们没有关住南小姐吧?」萧羽有点担心。

    「在你师父那儿,谁动得了?」

    「也是。」

    「打算过这样的日子多久?」

    萧羽耸肩:「无所谓,我可以跟平常做一样的事,更何况这里比七弦林好多了,不用我清扫煮饭,无聊就可以叫人来陪我聊聊,多好?」

    两人沉默了会,金日星开口道:「阿羽,你有想过如果血蝶可以移转,你……。」

    「当然不要啊。」萧羽毫不考虑:「血蝶是我应该付的代价,我现在每天都可以昂首看蓝天无愧于心,就是因为我知道我在为我所犯的错负责。所以我想都不会想。」

    金日星苦笑了一下,摇摇头:「不愧是阿羽啊……没有什幺能让你改变心意吗?」

    「没有。」萧羽摀住耳朵:「你也不要打什幺一堆有的没的比方来搔扰我。」

    金日星笑了出来。

    萧羽问道:「血蝶有移转的方法?」

    「没有。」

    「那你……本来是打算寻我开心?」

    乍黯隧里,广采南倒是意外金日星回来了,她本来要他赶快去多陪陪萧羽看他的状况,金日星说萧羽状况好的不得了,还有力气把金日星赶回乍黯隧。

    「那他有什幺说什幺吗?」

    「没有。」金日星停了一会儿,取出一个盒子:「他写了信给妳。」

    广采南接过,静静的找了个位子坐下来,打开那盒子竟是厚厚一叠。金日星看着她读信的样子,表情煞是奇怪,随即快速了翻了几页后,道:「他写了个故事给我?」

    「故事?」金日星大大方方的凑到广采南的身边去看,也愣了。

    〝如果还有机会,在爱里,你会选择解脱还是无法解脱?

    再漆黑的夜色,他也能在这片悽凉中看见她的脸庞:再纤细的风啸,他也能在这块寒意中想起她的回音:彷彿再探手,这许风就成了她的髮丝流过指间,风意就是她的温度。

    「予愁,使你感到寒意的,是夜不是风啊。」

    夜不答语,无边的寂静,是故友留下的足迹……。〞

    「啊,他一直很喜欢的,关于况予愁的传说故事。」金日星道:「也许他本来打算一路上说给妳听的。」

    广采南静静的看着这字迹,想着落笔的那个人,什幺都没有对她说。

    只告诉她,他最喜欢的那个故事。

    金日星对于这故事倒是很熟悉,萧羽眉飞色舞不知跟他讲了几回了,他记得故事中两个好友,爱上同一个女人……,故事里,两人互相推让。

    但是阿羽,现实的我们呢?我们都不是那种会推让的人,所以我们的友情会如何呢?

    『你很喜欢她吗?』

    金日星坐在床上,萧羽坐在床下,这幺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他看到萧羽的肩僵硬了,如果这时他否认,他会从后面给他一记。

    『你以前问我喜不喜欢玉立?我说没有,因为我喜欢的是逗她笑时,可以那幺风趣的自己,只是一种自满。你问我喜不喜欢茵茵?我说没有,我喜欢的是和她聊诗书时可以讨论喜欢的桥段,让自己的想法不孤单的感觉。你觉得我对小雪儿极好,那是因为我在想如果我有个妹妹,在她心中我会是什幺样的哥哥?』羽公子对女孩子本来就亲和开朗,要不是有金日星佔着情人的位置,女孩们才不至于把羽公子生吞活剥。

    『现在你问我的话,我会告诉你:我的确……爱上南小姐了。我不知道原因、也不知道契机,甚至想不起来我从哪一刻开始动心了。你以前都说我喜欢谁,我都不承认,现在我才知道,真正爱上是无法否认的,你身上每一寸都清清楚楚,完全骗不了人,遮也遮不住。』

    坦承的令人意外,萧羽声音一乾:『血蝶差点迸出那刻,真的很痛,那种心痛完全不可言喻,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我猜,是身体的记忆,它还没有忘记那份惊心动魄。可是一想到那痛的原因,我竟然感到莫名的幸福,那幺痛苦、却那幺快乐。』

    金日星还没开口,萧羽就道:『这些话你一个字都不许转给南小姐知道。不要让一个将死之人、一个再也不能相见的人,成为她的困扰。你是个很体贴的人,知道那有多恼人吧?』

    金日星看着广采南细细读着故事,那是萧羽从前写的手稿,萧羽请他转交这个盒子,只交代是给她的信。

    『你没有要给她的话吗?』离开前他问。

    萧羽摇摇头:『如果她问你的话,你就帮我讲个笑话给她听。』

    所以他忍不住踹了萧羽一脚。

    他看着广采南嘴里喃喃但没有吐出的话,好像可以猜到她读到的桥段。

    〝……抽离后不是只剩下原本的空,还有磨损后的伤痕。

    爱就是那幺一回事。〞--《寒风向着西北的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