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靖王顾不得细想母妃悲伤地眼神,连磕了三个头,欢天喜地的进去了。
☆、旧人
过了几日,梅长苏的身体渐渐的好了,靖王每日陪着他慢悠悠地四处闲逛,飞流就跟在他们后面摘花拈草。
这日他们拎着打来的野鸡刚回到营地,就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殿下!我们抓到怪兽了!” 戚猛满面兴奋之色的吼道。
“什么怪兽?”靖王一头雾水。
“就是曾经高大人来求援让我们抓的那只怪兽啊!没想到他也跑来了九安山,我们搜索黑衣人时歪打正着的碰到了。”
“先生可想去看看?”靖王偏头看向梅长苏。
梅长苏点点头。靖王顺手将野鸡递给列战英吩咐他找人给先生炖汤喝,和梅长苏一起向着铁笼走去。
梅长苏看清笼子里那毛茸茸褐色的身影后,心跳几乎停止了跳动,他跌跌撞撞的向笼子冲去,靖王吓了一跳,赶紧追上前扶稳了他。“先生,这怪兽有什么不对吗?”靖王敏锐地觉得梅长苏整个人都在颤抖。
“殿下你让我过去,我要过去看看他……”梅长苏喃喃地说道,靖王虽然疑惑,依然扶着他慢慢的走了过去。梅长苏跪在地上,忽然将手臂伸进笼子,靖王一惊正要阻止,却发现怪兽唰一下躲走了。
“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你不要怕。”梅长苏轻声安抚着他。
“红了!”戚猛大叫一声,“红了就要吸血了!”靖王猛地扯出了梅长苏的胳膊,将他护在身后。
“你别管我!”梅长苏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把小刀,就要向手腕割去。
靖王一把抓住刀锋,发力夺下来,猛地扔了出去。“梅长苏你发什么疯!”
“他忍得很痛苦了你没看出来吗!他只有吸了血才会好过一些!”
“好好好!”靖王气得脸色青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走上前捡起小刀,手腕在刀锋上一拉,就向笼子中伸了过去。
周围的士兵惊慌失措想要上前,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殿下……”梅长苏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靖王的血一口一口的被吸走。
过了一会,怪兽主动放开了靖王的手腕,靖王随手拿手巾一扎,起身走向梅长苏:“先生现在愿意跟景琰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这……其实是个人,是我以前的……朋友。”梅长苏避开靖王的眼神,低声继续说道:“列战英你去找人给殿下好好包扎,戚猛把铁笼钥匙给我。”说着他顿了顿,迟疑地补充道:“殿下我想自己照顾他,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带他去外边扎营。”
“你自己就是个病人还怎么照顾别人!战英你先别管我,你把这个人送到我的偏帐。恩……再准备些热水和浴桶为他洗澡,切记不能伤到他。先生你先跟我进来,到吃药的时辰了。”说着也不管梅长苏什么反应,拉着他就向帐内行去。
“殿下,我——”
“先把药喝了。”
“我想去——”
“把药喝了!”
梅长苏接过药碗,仰头一口饮尽,迅速地翻出药箱给靖王包扎完伤口后,就要往偏帐走去。
正在这时,列战英匆匆忙忙的从偏帐冲了过来,神色激动,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殿下!”靖王讶异的发现列战英满脸都是泪水,“属下有事要报。”
靖王闻言挥退了所有亲兵,又让戚猛带人退到帐外十米处严加守卫。
“战英你别激动,有什么事起来说。”
列战英仍是跪在那里,似乎怎么也止不住脸上的泪水。“殿下,属下在那个怪兽,不!在那个人手腕上发现了赤焰…赤焰手环。”
靖王猛地冲上去抓住了列战英的领子:“是谁!手环上写的谁的名字!”
“是……是聂锋将军。”
后方砰的一声巨响,靖王扭过头去,发现梅长苏跌坐在地上,面色如雪,满脸泪珠。
靖王从来没有想过再见聂大哥会是如此情形,他也无法相信昔年立下赫赫军功的赤焰军左前锋竟被人当成怪兽流窜了十余年。他看着面前那个嗷嗷低吼的白毛人,发现他不敢去想也无法去想这个变化的过程。
那苏先生呢?
自打先生进了偏帐,就一直抱着聂锋痛哭。先生曾说他隶属于左前锋聂锋将军处,想必他们当时关系很好,就像他和小殊一样。先生下午既然一眼就认出这是赤焰旧人,想来他必定认识其他受过此难的人,甚至……他自己可能就经历过。
列战英引着静妃急匆匆的进来,又退回去守着帐门。静妃一言不发,快步走上前为聂锋把脉,许久才对着梅长苏说:“聂将军毒性不深,未到三层,我行针后可以压制一两个月。但我的医道不足,解不了这火寒之毒。”说着她迟疑道:“苏先生应该认识能解此毒的人吧?”
“恩。不过路途遥远,要等些日子才行了。”
静妃点点头,开始凝神为聂锋行针,足足扎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结束。她汗水淋淋地转向梅长苏,温言道:“若是那位医者未到之前聂将军有什么反复,尽管找我好了。”
梅长苏低低应了一声,松下一口气来。到这时他才想起靖王,今日之事,必会引发他诸多怀疑。
“战英送母妃回去吧,晚上你辛苦些守在聂将军身边,我明日和你换。”
“是,殿下。”
列战英送完静妃回来后,梅长苏跟着面沉如水的靖王回到他们的营帐,靖王先让人把炖好的鸡汤端来,看着梅长苏喝下,又让人再送些水果来解他嘴中的油腻。
“殿下,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梅长苏看着为自己上下忙碌的靖王,低声问到。
“问你什么?”
“殿下对今日之事没有疑虑吗?”
“当然有。”靖王边剥着橘子边答到:“我想知道先生今天下午如何判断出那是赤焰旧人;我想知道先生怎么知道母妃可以治这个病;我想知道聂锋将军到底遭遇过什么;我想知道是不是还有其他幸存者也以这种方式活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想知道你和母妃口中的火寒之毒究竟是什么;我想知道先生你是不是也有过同样的遭遇。”
“我想知道的事情很多很多,可先生既然不想说,我又何必问出来,惹先生烦心?”说着他将剥好的橘子递给梅长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蜻蜓点水般的吻了他一下。
“我等到你愿意讲给我听的那一天。”
☆、定情
四月十五,春猎回城,梅长苏大松了一口气。
这段时间,他同靖王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提了几次想回去自己住都被驳回了。开始靖王说他住在士兵营静妃行针有所不便,后来毒解了靖王就说他还没完全康复需要人贴身照顾,再后来他们与聂锋重逢,梅长苏想陪着聂大哥也就不提出去住的事情了。
白天的时候他们俩并着飞流在九安山四处游玩,或是陪着聂锋给他讲讲外面的趣事;晚上的时候靖王就在他旁边的小床上蜷缩而眠。梅长苏提过靖王是主君他是谋士,靖王应该睡在大床上,没想到靖王一脸正色的说道下面小床冷不适合梅长苏。
“莫非先生想让景琰上去大床与先生抵足而眠?”
梅长苏立马撇过脸不说话了。
有时候趁梅长苏不注意,靖王就会偷亲他一下或者装作不经意的搂住他,梅长苏闪避了几次也就麻木了,甚至有时候自暴自弃的想象萧景琰有一天知道了他每日动手动脚的对象就是自己的好兄弟会是什么反应。
那感觉一定酸爽,梅长苏恶意的想。
话虽这么说,可当他看到靖王盛满期待与温柔的眼神时,还是会心软。于是只好妥协再妥协,等他退无可退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晚了。
他甚至在想,等他死后,靖王会怎么样,他会不会哭会不会难过会不会从此连心里话都没人说。
梅长苏是为了复仇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连骨子里都渗着阴毒,他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七万忠魂,为了祁王和林府。为了翻案他可以搭上一切,可他现在真的很想活下去。
他是真的想和景琰一起活下去。
回到京城一个多月后,因为夏江早死,夏冬犯罪又是情有可原,靖王向梁帝求过恩赦,便接了人出来,直接带到自己府上,穿过密道向苏宅行去。黎纲为他们开门后,靖王当先从密道中走出,后面跟着蒙挚和局促不安的夏冬。
梅长苏其实并不想让靖王在场,这样一来他的秘密几乎就不可能守得住了,可他实在也没什么理由能阻止他来,也不能因为他在就不让蔺晨把火寒毒向聂大哥和夏冬姐姐解释清楚。何况,梅长苏瞒他的初衷是为了让靖王不顾念自己,不想让他分心,然而他们二人走到今日地步,瞒或不瞒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他只是提前 警告了卫峥和蒙挚,告诉他们今日不得表露异常,至于靖王今日听到些什么,有了什么猜测,便由他去吧。
卫峥、聂锋、蔺晨、飞流、黎纲、甄平,苏宅的人都在,靖王逐一笑着打过招呼后,走过去习惯性的亲了梅长苏一下,苏宅众人从一开始提刀提枪喊打喊杀到现在麻木不仁,连飞流的眼睛都懒得捂了,就连才来了几天的蔺晨都没了开始那副看好戏的表情。
倒是夏冬被吓了一大跳,还未等她有什么反应,就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那个白毛人。
满身满脸的白毛,肿涨变形的身躯,还有一看见她就颤抖着蜷曲的姿态,面前的这个人没有任何一点,可以让她联想到自己那个英武豪气,仿佛可以吞吐风云的丈夫。
但这是活的,比起十三年前谢玉带回来的那半具骸骨,面前的这个,至少是活的。
夏冬的眼中落下了泪滴,但唇边却浮起微笑。她走到聂锋身边,蹲下身子,什么话也没说,将他紧紧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靖王悄悄握住梅长苏的手,和苏宅的其他人一起,静静地注视着面前抱头痛哭的两人。
良久之后,煞风景的蒙古大夫打断他们,开始详尽的解释火寒之毒。烈火焚身,蚀骨之寒,再被雪蚧虫咬噬全身,发作时必须饮人血方能苟延残喘保住性命。他虽说得淡然,但这火寒之毒的奇诡恐怖,不仅令夏冬全身颤抖,就连蒙挚也听得面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