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第一佞臣

第一佞臣_分节阅读_42

    他们只好又提了东西,跟着青衣男子出了偏房。

    然后许经等人便跟着青衣男子上了早就在一旁候着的软轿。几人心中的憋屈忽而就消散了,因为他们觉得起码这架势代表着这君侯府还是挺看重他们的。

    许经小心翼翼的掀开帘子,也不知过了几道游廊,穿堂……到处是精致的亭台楼阁,偶尔还会遇见巡逻的兵士,许经只觉得眼花缭乱,心下越发的拘谨。

    又走了小半个时辰,轿子才停了下来。许经等人下了轿,跟着青衣男子穿过回廊,进了正堂。

    青衣男子说道:“你们先在这里等候,殿下过会儿便来见你等。”

    说完便退了下去。

    几人就在那儿僵站着,不知如何是好。

    “别站着,找个地方坐下吧!”而后薛为就近挑了个下手的椅子坐了。

    几人想了会儿,也觉得这样光站着不好,只好学着薛为的样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东边的门帘被掀开,几人腾地一声站了起来,哪知道出来的却是十几个小厮丫鬟,捧着茶盏、点心、干果。悄无声息的将东西摆在众人身边的几案上,而后又安静的退下去。

    一时之间,四周寂静的可以,许经尴尬的笑了一声,撩着袍子又坐了回去。

    宴敛换了一身常服后,才去的正伦堂。

    宴攸走在前头,将帘子高高的掀起,宴敛随后踏进房门,紧接着就看见薛为等人的视线汇集在自己身上,而后几人扑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等到宴敛落了座,赶忙作揖道:“君侯千岁。”

    宴敛虚扶了一把,显得很是热络:“不必拘谨,你们都是我往日的同窗好友,多年不见,我也很是想念。”

    见着宴敛颇为真挚的表情,许经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气。只是依旧保持着恭敬的态度,说道:“三年不见,殿下风采更甚。”更多的却是威严。

    这人啊!到底是不同了。虽然之前就预见了今日的场景,但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心里面总不是滋味。许经打量着宴敛你说明明之前他们的起点也差不多,怎么隔了几年,身份就天差地别了呢?

    “殿下自是贵不可言,我等不及也!”薛为插了一句,四下顿时冷了场。

    “坐吧!”宴敛挥了挥手,笑着说道。

    陪着吃了几块点心,说了会儿闲话。许经赶着将自己等人带来的东西一件件拆开,摆在宴敛眼前。

    只听着许经一一介绍道,这是哪家的龙眼干,哪家的肉脯,哪家的花生酥,又指着一个木盒中的笋干说道,这是清溪笋干,好不容易得来的。

    清溪笋干出自清流县,以笋为原料,通过去壳、蒸煮、压片、烘干、整形等工艺制取。色泽金黄,呈半透明状,片宽节短,肉厚脆嫩,香气郁郁,又称作“玉兰片”,是“八闽山珍”之一。民间流传着:“贵客把门上,酒菜摆满堂,没有玉兰片,百味都不香”的传言。

    宴敛点点头,这笋干顾之应该会喜欢。当下便说道:“有心了。”

    许经笑着说道:“殿下喜欢便好。”

    眼见着许经和宴敛交谈融洽,却把薛为晾在一边,薛为一跺脚,捧着自己的礼盒便凑了过来,说道:“殿下向来爱茶。上好的茶叶,想来殿下是不缺的。前些日子,我得了一副好茶碗,送与殿下,好碗配好茶……”

    宴敛斜了一眼盒子里的东西,端着茶盏抿了一口,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又冷落下来。薛为捧着东西,满脸尴尬。

    良久,宴敛才开口说道:“若是同窗上门拜访,这个理由我受着倒是无所谓。若是其他,呵——恕我无能无力!”

    一时之间,气氛越发的尴尬。

    薛为浑浑噩噩,也不知道宴敛又和许经说了些什么,只知道他是怎么抱着茶碗进的君侯府,便是怎么出来的。等到了大门之外,轿夫在他眼前招了招手,大喊着老爷,老爷。

    薛为方才回过神来。他浑身气的发抖,举起手中的茶碗便要往地上摔,忽而又停住了手,这幅茶碗好歹花了他大半的身家,就这么摔了,他可舍不得。面上青红交加,冲着君侯府的大门使劲吐了口唾沫,然后钻进了轿子里。

    第六十章

    宴敛装了几碟子果干点心,又特意遣人将那清溪笋干送到了后厨。

    等到景修然回来,宴敛坐在炕上,汤婆子往人手里一塞,一把将一身寒气的顾之搂进怀里。

    景修然干脆蹬了靴子,整个人缩进宴敛怀里,张嘴咬了宴敛递过来的干果,等到身体稍微暖和了过来,方说道:“这是怎么了?”

    宴敛不说话。只看着曹陆带着人将一一摞摞的奏折搬出来,又往炕床上放了个了小案几,摆好笔墨。宴敛闷哼一声,摊开一份奏折摆在景修然眼前。

    景修然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扫视着宴敛手里的折子,每看完一份,宴敛便收起一份,递给一旁候着的曹陆,曹陆再将折子递给一旁恭坐着的秉笔太监,景修然说一句,秉笔太监写一句。当然,大多数折子都只会得到一个朕阅的字样。

    过了大半个时辰,案几上的折子又一次见了底,宴敛方说道:“暂时就到这儿,摆膳吧!”

    曹陆躬了躬身体,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宫侍提着食盒进来。

    四菜一汤,正好摆满了整个小案几,接过曹陆递过来的布巾擦了手,宴敛拿起汤匙给顾之盛了一碗鲫鱼笋汤。说道:“尝尝,这是许经从福建带过来的笋干!”

    “不错!”景修然轻抿了一口,眼睛一亮。而后缓声说道:“今儿个是谁招惹你不高兴了?”

    “还不是那薛为?”宴敛无奈的说道,语气颇为不善。

    景修然也不答话,端着碗,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我与他算是老相识了,交情嘛!也算不得深厚。我初来到这地界,也就那么几个熟悉的人。一来二去,这人啊!心里头总有那么不可言喻的情节。”宴敛慢慢的说道,一边说,一边夹起一条鲫鱼,慢慢的挑刺儿。

    “他家算不得富裕,两年前他投了景修璋,谋了个柳河县主簿的缺,听说是不到一年,原柳河县县丞病亡在任上,他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谋了县丞的缺,如今两年过去了,他竟然就买得起玉碗送人了。就他那一年不到五十两的俸禄……我心里总不是滋味。”宴敛将自己挑完刺的鲫鱼夹到景修然碗里。

    景修然迟疑了一会儿,说道:“他的事,我倒是略知一二。”但凡与宴敛有点干系的人或事,他总是要把底细打探清楚。

    “薛为自上任之后,起初一段时间里倒还是颇为自律,在柳河县风评还算不错。只是后来,约莫是被人奉承惯了,加之鲤鱼跃龙门,一下子成了□□门生,这有人撑腰,心态就不一样了。没过几天便和柳河县当地的富商乡绅勾连了起来。”

    景修然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宴敛,又说道:“那柳河县县丞的死,也和薛为有些干系。薛为看上了柳河县群芳院里的一个唤作夏欢的头牌……”

    宴敛不由的皱眉,朝廷早就下了旨意,要求取缔各地花楼妓馆。官员狎妓,一经发现,直接削去官职。可是这些法令一旦到了地方,地方官往往都是欺上瞒下,拒不执行。

    “那夏欢本是柳河县县丞的心头好。薛为找人凑了钱,本意是想给夏欢赎身,却没想到柳河县县丞抢先了一步,把夏欢抬回家做了妾。薛为虽是气恼,但也不好和县丞斗气,也不敢把这事儿摆到明面上说。

    哪想到没过多久,一场风寒,那县丞病倒在床。薛为心下难捱,借着探病的由头去了县丞府上,暗地里却和夏欢勾搭成奸。可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渐渐地,就连病床上的县丞都听到了风声。

    恰逢薛为又去县丞府上‘探望’,哪想到两人正温存的时候,被早就埋伏好的县丞捉了个正着。可那县丞本就在病中,又发现自己脑袋上被自己信任的下属和疼爱的小妾戴了绿帽子,一气之下,昏了过去,就再也没醒过来。薛为借着三寸不烂之舌,趁乱利诱县丞府上的家丁把他放了出去。

    而后薛为靠着自己在柳河县的人脉,一把将当日发生的事情给压了下去,又花了银子借着景修璋的势,上下打点了一番,顺理成章的继任了柳河县县丞一职。工例案里他也插了一脚。”否则他哪里能拿出那么多的银钱来。

    其实不仅是薛为,若是没有地方官的参与,孔微慎怎么可能如此肆无忌惮的克扣役丁工例。整个工例案就是一场自上而下的贪腐案,只可惜牵连的官员太多,景修然若是为此裁撤所有涉案官吏,只怕这大扬朝上下的官员没几个能逃脱的了。正所谓法不责众,放在官场上也是一个道理。因此景修然只能是在严惩了主犯之后,便将此事轻轻的放下了。

    “如今他来京城,为的就是参加明年的会试。”虽然薛为如今做了官,但毕竟只有举人的功名,所以依然有继续参加科举的资格。

    宴敛摇了摇头,面上不由的有些失望,“算了,个人各有个人的活法,他要如何,归根结底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操那门子的心做甚?若是他日后犯了事,你也不必看在我的面子上优待什么……”这便是和薛为彻底的撇开了。

    “嗯!”景修璋轻声回道,夹了一筷子猪耳朵放在宴敛碗里。宴敛就爱吃这玩意儿,总是吃不腻。

    许经上门没过多久,京城里那群赶考的士子就像是开了窍似的,递拜帖的,投卷的……他们倒像是毫不在意宴敛的身份似的,每日在君侯府外徘徊。君侯府顿时从门可罗雀变成了门庭若市,好不热闹。

    转眼又过了几日,多日不纳客的君侯府又接待了一群客人,他们从北光城来。

    五十来人进了正伦堂,双方的气氛算不得融洽,宴敛也没法舔着脸皮装大。这些士子替北光城人送来了几十车的乔迁礼。宴敛受了,然后送了每人一块巴掌大的玉佩,顶好的玉料,宴敛亲手雕刻的。心虚是一回事,家国天下又是另一回事,然而宴敛也没法冷着脸和他们说话,五十几个大男人一起对着你抹眼泪的情景,实在是不可言喻。留了一顿饭,宴敛便将人送回来了叶府。然后迫不及待的打包行李找顾之去了。

    第六十一章

    一晃便是孝熙十七年,时隔三年,宴敛再次踏进了顺天贡院的大门,他依稀还记得自己当初在贡院号舍里窝了九天时的场景,每每想起来都是满满的辛酸。如今他这算是熬出头了?

    今科会试应试举子合五千二百人,开创了大扬朝开国一百四十年之最。自孝熙十六年以来,朝廷开始维修扩建顺天贡院,从往年的五千间号舍扩为八千间。棉被,炭炉,笔墨纸砚,吃食等一应用具全部由内务府调配,应试举子除了自身衣着之外,不得携带任何物品进入贡院。几乎是断绝了绝大部分举子作弊的途径。因着是皇帝内帑拨钱,没走户部的账本,孝熙帝在士林中隐隐又是刷了一把好感度。

    今科会试以宴敛为总裁,内阁大学士徐思年为副总裁,十八房考官并监视官、受卷官、弥封官、誊录官、对读官等尽出于翰林院,内阁,都察院,六科给事中。如此大材小用之举,实在是令旁人摸不着头脑。

    辰时三刻,考生入场。宴敛会同徐思年,十八房同考官端坐在正伦堂,等候着考生拜见。

    “学生xx拜见大宗师!”

    诸如此,五千来号人,宴敛搜刮尽了肚子里的墨水,争取每个考生都能得一句勉励的吉利话。宴敛一连灌了五六杯茶水,总算是将最后一个入场的考生打发了。

    完成了这个流程,接下来的事情可就简单的多了。宴敛作为会试主考官唯一要做的就是出题。

    会试第一场乃是三道四书文。

    宴敛提笔写下第一道考题: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考题一出,自有受卷官将考题誊录在木牌上,然后由专门的差役举着木牌展示给所有的考生观看。

    屋外的考生奋笔疾书,宴敛等考官却只能待在屋子里,哪儿也不能去。这是为了防止考官会同考生作弊。

    每考完一场,便有外收掌试卷官收取试卷,交给弥封官弥封后交誊录所,由誊录所见墨卷抄成朱卷后再交由外收卷官,外受卷官校对朱卷和墨卷后将两卷入档分开,内收卷官负责签收试卷后交给房考官批阅。

    而阅卷一般要等到三场考试全部完成之后才能开始。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九天里,除宴敛之外,其他考官基本上也就没什么用处了。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基本上就是靠喝喝茶,看看书过了。

    二月十五日,宴敛写下最后一道策问试题:师直为壮,得胜字。

    此句出自《左传僖公二十八年》:师直为壮,曲为老,岂在久乎?意思是:出兵有正当理由,军队就气壮,有战斗力。意指为正义而战的军队斗志旺盛,所向无敌。眼见着大扬朝便要与瓦刺开战,宴敛以这道题作为会试试题,一来是给士林提个醒,二来也有鼓舞士气的意思在里面。

    戌时一到,鼓楼钟声想起,会试结束,考生离场。接下来便是紧张的阅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