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伪装者同人)【楼诚】怜光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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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诚在一旁问:“叶子人呢?”

    金燕双说:“托给隔壁邻居带了。”

    明诚思量片刻,说:“隔壁邻舍怕还是不方便。这样吧,我去接她,让她住到我们家来。现在外面还不太平,至少明公馆有警卫员守着,苗苗也好照顾她。”

    金燕双定漾漾看着他,明诚问不妥吗。她摇摇头,说:“你安排我和老谢都放心的。”顿了顿,她低低一笑:“我见你第一面,就知道你肯定不是个简单的人。只是怎么也想不到你和明楼大哥……”这说的是八年前相亲那桩往事,明诚不意她在此种场合提起,尴尬之余另有几分物换星移人事全非之感。至于做不成夫妻反倒认了兄妹金兰,也只能叹一句人生造化之神奇。

    金燕双心中则更添一丝惆怅,嘴边笑容黯淡下去。想到这许多年的交往情分竟都是建立在谎言的基础上,心里便冷了几分。可人家现在还能尽心竭力为女儿着想,她还能求什么呢?但这份心灰意冷无可排解,她感到有什么她无法挽留的东西从这生命中悄然逝去了。

    再不回来。

    当晚的会议开得极久,结束后明楼回办公室布置任务,到了三点多才算得空休息。明诚检查了从家里取回的手枪,德制沃尔特点三六,还是他们当年从欧洲带回来的。解放这一个月来,军事委员会物资极其缺乏,专管军事的领导层都不能做到人手配一把枪,明楼自愿把之前攒下的军械捐了出去,现在手上也就这把点三六能用得趁手。

    一二三四五六七。明诚把七发子弹填进弹匣,明楼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不响。明诚说,大哥你看清楚,只有七发子弹,你明天省着点用。明楼笑笑,我们是去和平查封,又不是去和那些大老板拼命,用不着开枪。明诚说,明天场面乱,保不准,这枪还是放在我这里。明楼说,随你。你就是瞎操心,那些资本家老板各个不运动,脑满肠肥,跑都来不及。也就是吓吓他们,敲山震虎罢了。

    明诚手握漆黑枪管,一言不发,隔了半晌才闷声说:“只怕有人觉得你也是大资本家大老板,你明天要去夹扁头的。”

    明楼坐到明诚身旁,把枪拿了搁在桌上,悄悄握住了那细长手指,掌心一片暖意。他倒是全无担心的样子,还有闲心卖关子打哑谜。“有些事情你明天就知道了。这么多年,你哪次见我吃过亏?”

    “……”

    明楼又提起一桩苗苗的事情。

    二月里一天晚上,明楼正要更衣就寝,看见门口小孩子犹犹豫豫要进不进。明楼唤了他进来。明梁憋红了脸,搓了半天手指,喝了一整杯牛奶,才鼓勇问出:“伯伯,你和爸爸要跑路吗?”明楼心底差点笑出声来,面上却佯装严肃问他:“怎么提这种问题?”明梁不响,眼眶已然红了。明楼心想还是不逗这小人了,拉开抽屉暗格取了正正方方一个小盒子给他看。镰刀锤头徽章静静躺在暗红色丝绒上。明梁先是一惊,再是眼睛一亮,脸上惊喜悲疑俱全,也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明楼摸了摸他后颈,做了个噤声手势,明梁点点头。临走时他悄声请求:“伯伯,这件事情你可不要告诉爸爸知道,他会骂我的。”

    明诚当然要骂:“这小子,我们生在上海长在上海,跑什么路?跑到哪里去?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闲话……不行,我改天一定要去他中学看看。”

    明楼劝他苗苗这也是担心嘛,小孩子心态,很正常。这就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了。明诚别了他一眼:“明楼同志,你怎么能这么草率就把身份透露给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呢?你知不知道这样会把自己陷入多么危险的境地?”明楼心说这孩子心思可比你想的深多了,心理承受能力好着呢,我是提早做准备。再说你不也十几岁就跟着我做事情了嘛。当然他知趣地没把话说明。

    “唉,别动,你看这里有一根白头发。”明楼借着灯光看见明诚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里有扎眼的一星白。他替明诚拔了,教他自己看。

    明诚说:“白头发而已,是个人都有好吧。”

    明楼说:“我说你是瞎担心,你还不服气。你看,壮年白头吧。”

    明诚伸出两只食指按住明楼眼角:“白头发又怎么了。你看,你皱纹都这么深了,我也没嫌弃你。”说完又觉得不妥,快快放了手。结果手指又被明楼抓住包进掌心。

    窗外天光亮起来。早上八点,华东警卫旅派出整营兵力奔赴汉口路的上海证券大楼,明楼明诚在一万多名工人学生的包围里走进了上海的金融中心。公安局长李士英雷霆手段,当场抓捕了两百多名投机商。大楼像一座巨大冰库,冷到人心里去。

    熟悉的面庞从明楼眼前一一掠过,他们看向他的眼神里交织着惊恐、怀疑、鄙夷与不信。他们不能相信眼前这个曾和他们共同在红灯绿酒里沉浮过的富家公子,这个在汪伪政府里坐了几年上海金融界前几把交椅、抗战后被授予少将军衔的传奇人物,现在居然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共产党班子里的人。明楼只是镇定地指挥下属查抄账本,他从来不屑于辩解,他的工作性质也不容许他辩解。

    大楼一角潮潮翻翻吵嚷不休,便衣过来报告有人拒捕。明楼和明诚两人跟着李士英去看情况。西北角已经疏散群众,剩下一堆警察围着。当中持枪那人明楼和明诚都认识,周氏钱庄的当家,周鸿明。

    周鸿鸣双眼发红,冷厉目光落在明家兄弟身上。“真是长远弗见,明大公子。”

    明楼说:“子昭,你这是干什么,快把枪放下。”

    周鸿鸣冷笑:“可以,不过你要教他们把查抄的钱庄还给我,金块银元一箱箱吐出来,我马上到公安局自首。”

    李士英指点几下,便衣悄悄包抄上来。明诚低语,稍等一下。

    明楼又说:“这不可能,周鸿鸣,你也知道你的钱是都从哪里来的。先靠日本人,后投汪精卫,我们只罚没财产算得上是从宽。”

    周鸿鸣吃吃笑了两声:“说的好!我是汉奸,可他妈这十几年谁不是汉奸?明大公子你呢,人家说三姓家奴就是说你呢!”

    保险栓滑动咔哒一声响。明楼抬手拦住了明诚,他似乎并不觉得受到冒犯,面上淡淡,说:“有的人要做人,有的人要当鬼。我也只是做人该做的事情,别人怎么说我,我不在乎。”

    他伸手接过明诚手上枪支,再问了一遍:“周鸿鸣,你是打定主意要拒捕了吗?”

    周鸿鸣惨然一笑:“我的事业全毁了,你们要了我的命,我也不能叫你们好过。”枪口对准明楼左胸,扣动扳机——

    两声枪响。明楼脚边多了一个弹坑,周鸿鸣左肩中枪,倒地哀叫,有警察抬担架上来把人带走。明楼说等一等,他从中山装侧袋里取出一份叠好的文件递给身旁的李士英。李士英被惊了一记好的:“明楼同志……这……”

    明楼说:“李局长,还有在场诸位,今天都帮我明楼做个见证,我明楼决意捐献名下所有产业给上海市市政府,不取分文,以资经济建设。”

    明诚嗫喏一句:“大哥……”

    李士英又惊又喜:“明楼同志,你昨晚在会上怎么不说,你这样的觉悟应该让陈老总好好表彰。”

    明楼笑笑:“我哪里是为表彰。”压低了声音,“李局长,也让我在人民群众面前出口气吧。”

    李士英点头:“要的要的,我等一下就去打报告。”

    明楼示意可以把人抬走了。周鸿鸣脸上涕泗横流,他是死也不能明白,居然有人一句话就轻飘飘把半生经营拱手相送。

    李士英去楼外调度,周围警察散去。明诚走上来,低声问:“你昨晚上说要告诉我的事情,就是这个吧?”

    明楼说:“一直想告诉你,但不知道怎么说,今天总算有机会了。”他把手枪还给明诚,突然说了一句:“阿诚,你还记不记得,几年前往前线送军火,浪费一颗子弹你都心疼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