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两个人还要一起回老家啊。就连他，都从来没有去过ko的老家呢，他有些酸涩地想。ko这么一个连家都很少说起的人，竟然会带着别人回家！这代表着，什么呢？其实这也不能怪ko，毕竟江医生是个大活人，他没办法把他捆着绑着，他要是一直寸步不离地粘着他，他也没有办法。只是他没有想到，江医生会把这一路的行程都直播给郝眉看，他更不会知道，他一直放在心尖上舍不得碰触的那个人，正因为他而受着怎样的煎熬。
郝眉越想越觉得自己可怜，竟然一个人在这儿傻逼兮兮地想东想西，不知道算什么呢？他用力地把自己甩进沙发里，仰起头，捂住眼。有晶莹的液体从指缝中渗出来，怎么也擦不干净。
他真的不是故意想哭的，只是莫名觉得特别特别难过，那种感觉，沉甸甸地，压住了他的四肢五骸，堵住了他的五官七窍，渐渐地膨胀开来，渗透到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真的，不是故意要哭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声响起。郝眉吸吸鼻子，调整好自己的声音状态：“喂，愚公，怎么了？”
“哦，没事，就是看你请假，问问你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有些不舒服。”
愚公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就不再多问，只叮嘱了一句：“那你好好休息。”
“嗯。”
哎呦，我的美人小可怜，这声音是哭过了啊，愚公心疼地想。
收收神，定定心，郝眉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打算干脆去睡一觉。
然而，正当他要关电视的时候，却看到一条新闻播报：“……由于近日持续大雨，g省c市d县中心去往当地a村的xxx路段，于今日上午十点三十分左右发生山体滑坡，据记者从前方发回的消息，已确认有一辆客运大巴被埋，目前，伤情不明，相关部门正在全力抢救……”
“啪嗒”，遥控器掉落在桌子上。郝眉忍不住全身发抖，ko，ko今日回a村……
第36章 笑（三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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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我的手机呢！郝眉焦急地翻翻找找，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打电话，要打电话给ko！
“手机呢？！”哪儿都找不到，他暴躁地大喊，声音已带了明显的哭腔，也不管手里拿了什么，一股脑儿地狠狠摔了出去，然后胡乱地咬着手指甲，像是不知道痛似的。
“我的手机呢？ko……”郝眉无助地自言自语，大颗大颗的眼泪滚落下来。他怕冷似的蹲下来，抱着自己茫然四顾。在看到被摔出去的手机时，眼睛一亮，然后忙不迭地跑了过去。因为起得太猛，脚下不稳，重重地摔在地上。可他仿佛没了知觉似的，继续连跑带爬地赶了过去。
然而，老天似乎是要故意刁难他，手机因为严重的撞击而无法开机，一下子断了他的希望。他懊恼地猛甩了自己一巴掌，力量之大，让右脸立刻红肿了起来。也是这一巴掌，打醒了自己。郝眉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两手紧握成拳，快速整理思绪。
须臾，他快步朝ko房间走去，他记得，ko有一只备用机。
那只备用机，其实是郝眉送的。ko最初来帝都的时候一直用的是老爷机，只能打电话发短信的那种。他这人本就没有多少朋友要联系，也不在意手机的更新换代，反正对他而言，只是通讯工具而已。后来，是郝眉看不过，趁他生日的时候买了一只智能机送给他。ko很喜欢，虽然他并没有表现出来。
那只手机也用了好几年，后来因为经常黑屏的缘故而被郝眉嫌弃。是的，虽然使用者是ko，但是嫌弃它的人却是郝眉。郝眉让他换一只，ko一直没同意，后来实在没办法，郝眉亲自押着ko去了手机卖场。这只手机就这么被闲置起来。但是ko一直没舍得扔了它，甚至经常给它充电。
郝眉心下好奇，他也只是说当个备用机好了，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于是，就随他去了。
可万万没想到，今天，它却成了郝眉最后的希望。
ko的房间不大，却很整齐。整体风格就像他本人一样，利落妥帖，东西摆放得一丝不苟井然有序。
两人虽说同住在一个屋檐下那么久，但是郝眉很少进ko的房间，倒是ko经常因为替他打扫房间而对他房间里的陈设一清二楚。然而，此时此刻，他并没有什么心思好好打量这里，也顾不得个人隐私这种事，他凭着自己的记忆在抽屉里翻找那只手机。
幸好，手机并没有被ko带走。郝眉看到那只手机的时候无比庆幸，而且谢天谢地，竟然还有一些电量。
装上si卡，他立刻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冰冷的女声，似乎在向他宣告某种不太好的结局。
他不甘心地继续打，得到的都是同样的回复。他又拨了江医生的号码，同样的，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某种惨烈的预感愈演愈烈。
郝眉挂了电话后，木偶似的在ko房间里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去房间开了电脑，查到g省c市d县客运中心的电话，拨了过去，收到的一直是快把人逼疯的忙音。
人在这种时候才最能体会自身的渺小和无能为力。郝眉的心随着忙音一点点地沉了下去，他已经是近乎机械般地拨打电话，一边还在网上搜索山体滑坡的最新情况。
电话终于接通！
郝眉握着的是最后的希望，可现实往往要把希望打破，把最惨烈的绝望撕裂给你看。
“……对不起，因为该路段山体滑坡一直在持续，手机信号也不好，所以我们还无法联系上我们的工作人员，尚不能确定被掩埋的是哪个班次……”
“那从县中心开到那个路段大概要多久？”郝眉的声音很冷静，冷静得就像是没有生命温度一样。
接电话的小姑娘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大概两个小时。但是因为……尚不能……全力抢救……”
后面的话，郝眉已无法再听下去，明明是熟悉的普通话，一个字一个字排列起来，却成了最难听懂的语言。
“谢谢。”他挂了电话。
江医生晒出来的车票显示发车时间是八点半，而十点半左右，那个地区发生了山体滑坡……
“ko。”他小小声地喊了一句，似乎那人还在身旁，只要他一喊他，他就会回应。
“ko！”他又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然而，还是没有人应答。
怎么办？怎么办！ko回不来了，我要把ko接回来。郝眉的心里只剩下这么一个念头。他记不得自己是怎样收拾的背包，怎样购买的机票，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在驾驶座上，正飞速向机场前进。
他努力使自己像个正常人，换登机牌、过安检，却又收到因为天气缘故飞机延误的通知。明明心里已经急得像着了火，可表现出来的却是异常的平静。
他给肖奈打了电话，因为没人接听，于是改发短信，然后意外地看到了ko保存的短信。从前就在心里发酵的某种情绪，渐渐明朗起来、有一双无形的手，掀开了锅盖，让人窥见了里面沸腾的热水。
他双手颤抖，几乎要握不住手机。然后，给他哥哥打了个电话：“哥哥。”话一出口，眼泪就不可控制地流落下来。
“哥哥。快去g省c市d县，我的一个朋友，因为山体滑坡，可能被埋了。我要带他回家，哥哥，我要带他回家……”
那一天，在帝都国际机场的旅客，不约而同地看到一个男人，哭成了傻逼。
第37章 笑（三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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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眉终于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飞机。已经接近下午三点，仍是没有任何消息。希望似乎越来越渺茫。
他一遍遍地提醒自己，还没最终确认，绝不能自以为是地下了结论。然而，在那种情况下，越是没有消息越是让人忍不住往不好的方面想去。
郝眉从没觉得两小时的行程竟是这么漫长，分分秒秒都是煎熬。就仿佛是走完了生命的大半程，只为了去见已经在时光尽头独自等待了许久的那个人。
他牢牢地握着那部手机，空姐走过，轻声提醒他将手机关机。他拿起来示意一番，表示并没有违规，然后继续盯着漆黑的屏幕发呆。
真是奇怪的人，空姐心想。
好不容易捱过了两个小时，下飞机的一瞬间，郝眉开了手机，立刻有电话进来，看着熟悉的号码，他的眼眶立刻红了，心也跟着“噗通噗通”急跳。
“ko？”郝眉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着喊道。
“是我，郝眉，”并不是幻觉，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他用力咬住自己的下嘴唇，语带哽咽：“ko，你没事吧？”
“我没事。被埋的车子是我们前一个班次，但是我们也被困在山区，所以一直没有信号。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郝眉拼命摇头，想说没有关系，但事实上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ko。”他深呼吸努力调整自己，又喊了一声，“你，还喜欢我吗？”带着点小心翼翼，带着点小小的期盼。还带着点因为不确定而产生的慌乱。
那边，有一瞬间的怔愣。空气也仿佛突然安静下来，郝眉停下脚步，屏住呼吸，像是在等待命运最后的审判。
“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在四周来来往往的人潮里，在四周吵吵闹闹的环境里，他听到一个声音，坚定地说：“我一直，都喜欢着你”。
并不是曾经喜欢，而是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从游戏里遇见，就开始喜欢你，从窥见你的照片，就开始喜欢你，从在食堂第一次见到你，就开始喜欢你……每一次的喜欢，都比前一次多一点点，就这么不知不觉、一点一滴地填满我的整个小小星球。
小王子找到了属于他的独一无二的玫瑰，而我，找到了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你。
挂满夜空的繁星是你，飘散无踪的云朵是你，妖娆绽放的鲜花是你，肆意蜿蜒的枝蔓是你；春风是你，夏露是你，秋蝉是你，冬雪是你。
是你，是你，一直都是你，一直只有你。
我喜欢的，一直只有你。
郝眉站在原地泣不成声，他来来回回地说着“我也是”、“我也喜欢你”，然而所有的话都被梗在喉咙里，消弭无声。
ko轻柔地安慰着他：“不要哭，郝眉，我现在正在来a市的路上，你去找个宾馆好好休息，把地址发给我。睡一觉，睡醒了，我就出现了，你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对着我说。”
“好。”他点点头，“ko，我等你。”
不知从哪里恰好传来五月天的手机铃声：……突然好想你，突然锋利的回忆，突然模糊的眼睛……
ko，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