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嫣然一笑请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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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回了家,叔叔还是会把我卖掉。幸亏陆姑娘好心收留我,让我在这儿当个打杂的丫头,总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南宫叶心道:原来如此。当日她不是说懒得管闲事的么?

    小姑娘见他不做声,犹豫半天,先红了脸,小心翼翼地问:“梅公子怎么没跟恩公一起来?”

    “哦,他去了沙城。”南宫叶心不在焉地应她,再看前面,已不见了陆嫣然的身影。

    小姑娘道:“恩公在找陆姑娘啊。”

    “没,没有。”他搪塞道,“我该走了。”

    小姑娘赶忙道:“陆姑娘说了,叫我带恩公到雅间,你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今天晚上一切花赞都算陆姑娘的。”

    南宫叶摆手道:“不必了,我来这里,只是想见见文昭姑娘。”

    “这样啊。”小姑娘沉吟一下,“您先跟我来。”

    小姑娘带他进了二楼西厢的一问屋子,道:“您先坐,我找陆姑娘说去,看今儿文昭姑娘能不能见您。”

    南宫叶点头,在桌子旁边坐下。室内布置得十分雅致,一张小巧的方桌,桌上一套茶具和一副棋盘,床铺用白纱帷幔四周包住,锦被叠得整整齐齐,南面墙上挂了一幅水墨山水画,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原来青楼中的雅间也可以这样简单朴素。

    门外脚步声响,南宫叶警觉地站起身。陆嫣然推门进来,面色潮红,额头鼻端隐有汗迹,显然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她不等说话先扬微笑,施了一礼道:“这时辰客人最多,怠慢公子了。”

    南宫叶拱手回了一礼,“不妨,是我给姑娘添麻烦了。-

    “您这话儿怎么说的,到了我倚笑楼就都是我陆嫣然的客人,何况方才我还欠了公子一个人情。”她指着椅子道:“您坐呀。”

    “哦。”南宫叶在原位坐下,心里却颇觉郁闷,只因为她那一句“到了我倚笑楼就都是我陆嫣然的客人”。

    陆嫣然看着他抬头挺胸地走下楼梯,穿过前庭,待要出月亮门时,回头朝她望了一眼:她回给他一个恬静的笑容,低喃道:“真是个憨人。”转过身来,收敛笑容,又摇头自语道:“可惜这世上憨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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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对她第一次的感觉是惊艳,那么第二次的感觉就是欣赏。欣赏之外,还有一层浓重的迷惑和隐隐的怜惜。如果第一次他心中只是蠢蠢欲动,那么第二次便是吹皱了春水。也许,南宫叶今生注定要遇到陆嫣然,注定要爱上她,注定要为她挣扎,为她痛苦,为她尝尽心碎神伤。

    接连两次造访文昭,都没有见到陆嫣然,南宫叶心中难掩失望。待燕昊玥到达苏州之后,他便连再登倚笑楼的借口都没有了。

    雨中西湖,自古就是江南名胜之一。燕昊玥远从塞北而来,梅战招待他和南宫叶两人携手同游,略尽地主之谊。当然,文昭姑娘被相约同游。

    “烟波浩荡无穷尽,鸥鹭齐飞何栖息……”

    文昭坐于画舫中,迎着绵绵细雨即兴而歌。

    梅战播着折扇,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雨丝,凑近南宫叶道:“南宫大哥,你看出什么意境没有?”

    “什么意境?”

    “就是文人说的什么雨中西湖的意境啊!”

    南宫叶笑道:“你认真听文昭姑娘的歌,就能听出意境了。”

    “哧,”梅战不以为然,“我只看到乌蒙蒙一片,连湖心岛都看不清楚。”

    燕昊玥的侍卫之一追风看了眼他手中的折扇,摇头道:“俗人,俗人。”

    梅战眉毛一挑,回道:“穷酸,穷酸。”

    燕昊玥的另一个侍卫逐雨突然道:“你们听——”

    南宫叶凝神细听,隐隐有歌声远远传来,但很快就被文昭的琴声淹没了。

    燕昊玥伸手一指,沉声道:“在那边。”

    梅战命船夫朝他指的方向划去,划进茂密的莲蓬深处。渐渐地,声音越来越近,也听得清晰了,确实是一女子的歌声。雨雾浓重,还看不到影子,但南宫叶已经听出是陆嫣然的歌声。只听她唱道——

    “醉倚雕栏凭湖望,此身还靠卖笑生。

    多情自古空余恨,不做慕才做贱名。“

    文昭轻声道:“是陆姐姐,她又来采莲了。”

    画舫越来越近,雨雾中隐隐现出一条小船,陆嫣然坐在船上,一边唱歌,一边采莲蓬。

    梅战扬声道:“陆姑娘,好雅兴啊。”

    陆嫣然诧异地回头,见是他们,起身微笑道:“哟,原来是梅公子,公子一行不也是好雅兴么?还把我们的文昭姑娘都请去了呢。”她今天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衫,满头青丝在脑后编成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看上去就像个寻常的采莲女。

    南宫叶的目光锁住她的倩影,便再也移不开了,心底绪告诉他,他想她,从上次听过她的歌声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她。第三次见面,他看到了她的第三种风情,船上的她,不再艳若牡丹,娇如蔷薇,而清秀如一朵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一个女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种面貌呢?

    陆嫣然淡淡地扫了南宫叶一眼,竟不与他打招呼。

    梅战道:“陆姑娘,上来同游如何?”

    陆嫣然眨眨眼道:“那就要看梅公子怎么个请法了。”

    “哦?”梅战笑,“愿闻其详。”

    “梅公子请的若是采莲的陆嫣然,我就带着莲蓬上去,到了岛上帮诸位煮一锅香喷喷的莲子来吃,但是诸位也要像待朋友一般地待我;梅公子请的若是倚笑楼的陆嫣然,我便抱着琵琶上去,给诸位歌舞助兴,只是下船的时候,梅公于就要送好了,我是鸨姐儿,价钱自然比文昭姑娘还贵。”

    梅战愣了一愣,忽听得燕昊玥道:“采莲的陆嫣然是陆嫣然,倚笑楼的陆嫣然也是陆嫣然,除非姑娘自己认为有什么不同,否则在我等看来,今日请上船的就是陆嫣然。”

    陆婿然也愣了一愣,突然抛掉手中的竹篙,大笑道:“说得好,枉我陆嫣然自以为聪明,却在这里让诸位公子见笑了。”她左手提着装莲蓬的篮子,右手抱着琵琶,走向船头,朝南宫叶嫣然一笑道:“南宫公子,你不扶我一把么?”

    “哦。”南宫叶缓过神来,接过她手中的篮子,右手在她腋下轻轻一撑,便把她带上画舫。待她站稳,立即松开手,不肯多占一下便宜。

    陆嫣然瞄他一眼,也不做声,直接朝燕吴明走去,施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燕族长了。”

    燕吴朋并不起身,抬手还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陆姑娘。”

    陆嫣然轻笑道:“果然是一族之长,气宇不凡,难怪可以令我们文昭情有独钟,燕族长如果不嫌弃,在江南这段时间,就住到倚笑楼如何?”

    文昭听她这话,羞答答地垂下头,竟也不反驳。

    燕昊玥爽快地道:“好啊,陆姑娘不说,我也要开口打扰呢。”

    南宫叶忙道:“燕兄,不好打扰陆姑娘吧?我四弟在这里有个商埠,你可以在那儿落脚。”

    陆嫣然扬声道:“南宫公子这么说,嫣然倒不好强求了,但凭燕公子自己的意思。”

    燕昊玥道:“素闻倚笑楼是苏杭一带的奇景,不见识一下,岂不可惜。南宫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还是打扰陆姑娘吧。”

    南宫叶不好多说什么,心中却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喜的是:燕昊玥住在倚笑楼,自己今后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过去;忧的是:燕昊玥身为塞北霸主,到了江南却栖身青楼,难免要惹武林同道非议。他这里反复思量,那边陆嫣然和燕昊玥已然谈笑风生了。

    雨雾渐渐散了,小瀛洲近在眼前。梅战摇着折扇道:“我还是喜欢晴天的西湖。”

    燕昊玥道:“苏东坡有‘若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的名句。我却觉得,若把西湖比文昭,浓妆淡抹总不如,。”

    文昭被他一赞,心中窃喜,羞怯得不敢抬头。

    陆嫣然笑道:“文昭,得燕族长今日一赞,你也不枉此生了。”

    南宫叶偷偷看她,只见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一身湖绿色的衣衫与水色融为一体,仿若湖中仙子,错入凡尘。心道:在我眼中,无论西子还是文昭,总是不及你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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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嫣然沿途又跟采莲女买了些莲蓬和莲藕。众人到了岛上,信步游赏,不知不觉竟到了晌午。追风逐雨两人将带的干粮拿出来。陆嫣然道:“今天就让诸位尝尝西湖的莲藕和鲤鱼。麻烦哪位帮个忙,拾些柴火回来。”

    梅战道:“南宫大哥,咱们俩去吧。”

    燕昊玥道:“文昭姑娘,咱们去捉鱼如何?”

    “好啊。”文昭挽了袖口,跟燕昊玥走向水边,追风逐雨自然跟着主子,就近保护。

    一时间原地就剩陆嫣然一人。她看着文昭的背影,摇头叹道:“唉,老了就是老了,连个献殷勤的人都没了。”

    想当年她刚出道时,风华绝代,技压群魁,曾博得“再世苏小小”的雅号,一晃十四年,年华逝去,青春逝去,柔情逝去,连心境也逝去了。她知道自己依然是美丽的,每日揽镜自照,看到肌肤赛雪,娇颜艳丽,眼角甚至没有一丝皱纹,然而只有自己知道心境是多么苍老。在青楼棍了十四年,谁能够不老呢?她心中感叹,手上没有留意。刚剥下的莲子从指缝滚落。她拨开草丛,伸手去拾,突然感觉手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痛得轻轻抽气,再看时,手背上一条长长的划痕,已经渗出了血迹。

    她刚一抬手,就觉得人影一闪,纤手已被一只黝黑的大手轻轻握住。她抬头,就见南宫叶蹲在身侧,攒紧眉心,愣愣地盯着她洁白柔荑上的血迹,突然俯下头来,轻轻地xi吮。一股暖流顺着肌肤毫无预警地流过心头,她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面上全都红了。

    南宫叶吮于了血迹,掏出金创药来涂在她的手背上,舒展眉头道:“好了。”他抬起头来,看到她满面嫣红,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忙放开她的手,讷讷道:“抱歉,我、我、我一时心急,所以、所以……”他话未说完,脸已经红到耳根。终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垂低了头,在草地上乱摸道:“我看看是被什么东西划到。”

    她急忙提醒:“小心,是食人草。”

    他拎起一棵锯齿型叶片的小草,问:“就是这个?”

    “对,叶子上有刺。快放下,看你,刺已经扎了一手了,怎么跟个木头人似的,没有感觉?”

    他拔掉掌上刺,咧嘴一笑道:“没事,我皮糙肉厚的,不觉得疼。”

    她细看他的手,手掌宽厚结实,手指粗壮有力,掌心厚厚的一层茧,疑惑道:“怎么南宫公子在家里还干粗活么?”

    “不,这是练剑弄的,江湖中人,哪个不是满手……”他想说“满手厚茧”,却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满手血腥”。再细看自己的手,死在这双手上的人已经有十八个,虽然都是大ji大恶之徒,但它们终究沾染了血腥和杀气,怎样洗都洗不掉了。

    她挑眉道:“怎么了?”

    他叹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双手,除了拿剑和拿碗筷,还能做些什么。”